乔伟沉声道:“如果我没看错,那些手持三尺七寸刀的,就是魔门特别培养出来的杀手,漠北三百六十六快刀。他们论个体实力,或许没有一人是二少爷你的一合之敌,但是这些人联手合击的话,每个人的威力至少会被提升六倍。”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黎叔道:“而那些武器五花八门,长短不一的,应该就是‘江南一百零八烟雨’。他们的个体实力也都不足为虑,但组阵的话,也是相当难对付。比起普通的魔门弟子,这两批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那些穿得像唱戏的蒙面人,两位前辈可曾看出他们的来历?”   秦风问道。   乔伟和黎叔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乔伟道:“不知道,这批人似乎不是魔门中人。”   黎叔仔细观察了一阵他们冲过来时所施展的身法,有些迷惑地道:“这些人……好像练的都是邪门功夫,但是偏偏又不是魔门的功法。”   那些身穿彩衣的,乃是大老板羽公子暗中训练的一批杀手,号称“诸天星辰”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那身穿七彩套装的七个领头的,号称“北斗七星”论个人实力,也都是一流高手。而他们练的武功,也都是秘不传人的大内秘法,乔伟和黎叔自然认不出来了。   几人说话间,那由“风刀霜剑”古长空及“罪大恶极”四魔使、七个身穿彩衣的蒙面人率领的八百多人已经来到校场中央。   其中三百六十六快刀手组成一阵,江南一百零八烟雨组成一阵,诸天星辰自成一阵。   三个阵势呈三足鼎立之势,将三少等人围在中央。   “风刀霜剑”古长空仍然戴着那青色的面具,他站在离秦风十丈处,与“罪大恶极”四魔使站在一起,冲着秦风阴森森地一笑,阴声道:“星河剑圣,我们又见面了。”   秦风冷哼一声,道:“西门无敌不在这里,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古长空只发出阵阵阴笑,却不再说话。而那戴着鬼谱面具的“罪大恶极”四魔使则异口同声地道:“久闻星河剑圣剑法通神,我们兄弟四人一直想领教一番,却无缘得见剑圣。今日正好趁此良机,向星河剑圣讨教一二。”   四魔使说话时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乔伟解释道:“当代的四魔使乃是一母所生的四胞胎兄弟,分别叫做元罪、元恶、元大、元极,合称‘罪大恶极’。据说他们心灵相通,四人即是一人。不仅长相一样,而且功力也可融合在一起。这四魔使对敌时从来都是四人同时上阵,威力却比寻常的四人合击阵势不知大了多少。”   秦风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四人同时上阵,倒也省得我一个个地杀。我倒要看看,罪大恶极四兄弟,能不能挡住我秦风的剑!”   罪大恶极同时说道:“秦大少误会了。要想跟我们四兄弟交手,还需先破了这阵势再说。”   说着,四魔使联同古长空同时退至那江南一百零八烟雨组成的阵势之后,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秦风深吸一口气,道:“那好,这江南一百零八烟雨,就交给我秦风一人来了结!老二,老三,你们觉得如何?”   秦雷豪笑一声,道:“我想试试,三十六十六把快刀,能不能架住我的狂电奔雷刀!”   三少摸了摸鼻子,道:“你们两个当哥哥的,都摆出如此勇猛的样子,要是小弟服了软,以后岂不是不配当你们兄弟?那群唱大戏的,就交由小弟来对付了!”   三兄弟对视一眼,同时豪笑起来,声震云霄!   “三位少爷,对方人多势众,三位少爷只身上阵,各自对付数百人,恐怕有失,还是……”   柳断魂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三少打断了。   “柳老,不必多言!”   三少向着众人自信地一笑,举步朝着诸天星辰走去,“我们秦家兄弟,体内流的是遮天手秦逍遥的血!”   “只手遮天,双掌擎天,我秦家儿郎,向来无所畏惧!”   秦雷一边笑着,一边扛着狂电奔雷刀走向三百六十六快刀手组成的大阵。   “哼哼……”   秦风只冷哼两声,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背着双手走向江南一百零八烟雨。   乔伟和黎叔看着三兄弟的背影,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的神彩。   天下有这样的三兄弟,又何愁会不精彩?   魔门有这样的三兄弟为敌手,又何愁魔门不灭?   铁轩轩看着三少的背影,自语道:“阿仁这软蛋,以前都只知道耍阴谋诡计陷害人的,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有骨气,硬碰硬地跟敌人干上了?”   铁戬凑到妹妹耳旁轻声道:“轩轩,你别忘了这里有这么多女孩子看着阿仁,他若是不表现得勇猛一点,风头不是全被他两个哥哥压下去了?所以嘛,有美女看着,再懦弱的男人也会变得无比神勇的。”   铁轩轩转头一瞧,可不是么,怜舟罗儿等女几乎全都看着三少,尤其是那杜晓妍,眼神中尽是痴迷。   “切,一群不懂事的小丫头,懒得理她们。”   铁轩轩不屑地哼了一声,抱着膀子看着秦雷的背影,道:“雷表哥那才真叫有男人味,她们真不懂得欣赏。”   嘴里如此说着,眼睛却偷偷地往三少那边瞄个不停。   而主席台上的“杜公甫”则是看着秦家兄弟如此神勇的举动赞叹不已:“看到了没有?那才叫勇气!血勇之人,怒而面赤;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脉勇之人,怒而面青;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秦家兄弟在强敌环伺之下面不改色,果然都是天生神勇的好男儿!”   独孤鸿渐不屑地道:“他们那只怕是不自量力吧?单人匹马迎击数百人,又是已结成阵势的数百人,只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尤其是那秦风,以剑成名,现在却舍剑赤手空拳迎向江南一百零八烟雨,他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杜公甫”看了独孤鸿渐一眼,暗自摇头,说道:“独孤楼主难道不知,这世上还有‘天剑’一说吗?”   “‘天剑’?”   独孤鸿渐一愣,“传说中的天道之剑?不可能吧,那秦风才多大年纪?怎可能会达到传说中的‘天剑’境界?”   “杜公甫”意味深长地一笑,“有志不在年高……”   有志不在年高,武功一道,若是凭年纪来决定境界,那世上的绝顶高手,岂不是全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若是任何武功都需要百八十年才能练到绝顶境界,练武之人岂不是个个都真的头发掉光,成了“绝顶高人”更甚者,练成之后立马老死,岂不是更进一步,成为“绝世高手”这样的话,每个练武的都不必追寻至高境界了,武功稍有成就就得赶紧杀人放火去,否则一味苦练下去的话,最后个个绝世,江湖上也就从此太平了……   这时秦家三兄弟已经走至各自锁定的敌阵前。   秦风背着双手,看着离自己不过五尺之遥的,江南一百零八烟雨组阵的最前一人,道:“再不出手,你们将永无出手的机会。”   江南一百零八烟雨不为所动,他们阵势已成,所有的人已经形成一个整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只要一个人动了,那么整个阵势就会发动。   但是秦风现在还没走进阵中,还未进入他们的阵势最佳的狙杀范围,所以他们并不急于动手。   而他们也不怕秦风先出手。一百零八人的气已经联成一体,在所有人的体内来回流动,一股无比庞大的气机已将秦风牢牢锁定,只要秦风稍有异动,势必会引起一百零八烟雨的全力反攻。   就好像一组串联的电池一样,这一百零八人每人都是一个电池,他们之间用那无形的气机牵联在一起,内力就像电流一样在他们之间毫无阻滞地流动。他们中已经没有强弱之分,每一个人都是最强点,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时爆发出一百零八人所有的功力。   而江南一百零八烟雨组成的大阵本就是后发制人的阵势,秦风只要向其中任何一人出手,引发的反击将是极其恐怖的,那将是联合了一百零八人所有功力的全力一击!   一百零八烟雨论个体实力都不算一流,但是一百零八个人的功力合在一起何其恐怖?只怕世上已经没人能以一己之力与之相抗。   秦风已经感到了那由一百零八个人所发出的气凝聚而成的庞大气机,他知道,现在这一百零八个人已经是铁板一块,几乎完全无懈可击。   人力是不可能与这样强大的力量对抗怕,可惜的是,秦风所倚仗的,并不是仅仅是他本身的功力。   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一柄天剑!   他的力量来源于天地,他的剑融于天地万物之中,他的剑无处不在!   如果说江南一百零八烟雨成阵之后,他们的力量已经不是人力,而是怪兽一般的怪力的话,那么秦风的力量就是天地之力!   即便是传说中龙凤一般的神兽,不也是在天地之中吗?   所以秦风笑了,他淡淡地道:“我给了你们机会,但是你们没有把握。”   说话间,秦风一指点出。   剑气自他指尖生成,他以前的天剑光芒是金黄色的,可是现在发出的剑气,却只发出了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黄光芒。   但是这仅有淡淡金光的剑气,却不知比他以前的剑气恐怖了多少倍!   天道无形,像西门无敌那一记“诛仙剑”根本就是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的剑气,大罗金仙也无法防御。所以越是淡然无光,越是看似轻柔无力的剑气,便越是恐怖!   秦风显然还没能达到西门无敌那样的境界,但是秦风这一指点出之后,那道淡淡的剑气只发出了极其微弱的破空声,甚至连一丝剑风都没带动。   而台上的“杜公甫”在看到秦风这一剑之后,不由惊呼出声:“秦风天剑竟已进境到如斯境界!天,一别才几日,他在这短短数日间竟又有所悟!”   伴随着“杜公甫”的惊呼声,秦风那一道完全击向虚空,并没有刺向任何一人的剑气,在投入空气中之后,却引发了一连串可怕的连锁反应!   也只有秦风今时今日的境界,在随意点出一指之后,才会引发那样的反应。若是境界稍低一点,那随手点出的一指,根本不会引起任何反应。就像在海中投入一颗小石子一般,根本就无法引起大海的咆哮。   但是秦风这看似无力的一指,却像是在海底中央喷发的火山,引发了滔天巨浪!   江南一百零八烟雨那将秦风牢牢锁定的庞大气机被剑气牵引,瞬间爆发。   一百零八人联合在一起的巨力朝着那剑气投去的方向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那一击由一名离那道剑气所去的方向最近的烟雨发出。他的武器是一杆金蛇枪,被气机推动的他,身不由己地朝那剑气所去的方向刺出了一枪。   那杆金蛇枪在刺出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地仿佛可以将人的耳膜撕裂的破空声,枪身上绽出刺目之极的金光,枪身与空气摩擦之下凭空燃起熊熊烈火,枪身在高热和一百零八人所有功力的双重折磨之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然后飞快地融化成金色的铁水,向外激射而去!   火焰包裹下的,已经融成了铁水的金蛇枪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狂噬向那道剑气没去的方向。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响起,火龙撞击到了地面,穿地而入。泥土和碎石竟被灼烧得冒出了浓烟,然后尽数融化,再凝固成硫璃状的物体。   那火龙一直钻进近五丈深的地下,这才消弥于无形,而地下,已然留下了一个直径三丈,深达五丈的浑圆大坑!   所有看到了这一击的人无不冷汗淋漓。   那果然不是单个人类能发出的攻击,果然不是单个人类能够接下来的一击!在场这么多人,即便自负如乔伟黎叔,也暗忖如果火龙是袭向他们的话,他们最多也只能抵挡三次眨眼的时间,然后就会被灼成飞灰!   而怜舟锋华在看到了那一击之后,悚然动容道:“好可怕的功夫!天底下恐怕已经没人能挡那一招了!”   独孤鸿渐驳道:“怜舟家主这话就错了,天底下怎会没人挡得了那一招?凭至尊的武功,绝对能挡下来!”   “杜公甫”沉默了一阵,道:“那不是功夫,是阵法。我不能挡,但我可以躲开。不过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再也没可能看到像刚才那样的一击了。”   世人的确没可能再看到江南一百零八烟雨发出与刚才那一击同等威力的攻击了,因为秦风在江南一百零八烟雨被剑气牵引,发动攻击的瞬间,化身为风,掠进了攻势已发,不及回防的江南一百零八烟雨当中。   秦风没有用手发出剑气,他背着双手,以疾快如风的身法在阵中穿梭。他那满头的长发随风舞动,一些寿限已然到头,即将自然脱落的头发随着风从他头上落了下来,然后融进了风中,在风的牵引下,一根根地掠过了江南一百零八烟雨的身体。   当秦风穿出一百零八烟雨的大阵之后,他已站到了古长空和“罪大恶极”的面前。   而江南一百零八烟雨保持着他们最后发动时的那个动作,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已全部气绝身亡!   而当那阵由秦风掀起的轻风停息之后,一百零八烟雨才接二连三地倒地,身上却连一丝鲜血都没渗出,死得无一丝烟火气,死得干干净净,体面无比。   没有人看清秦风是如何出手的,在所有的观战者看来,秦风从头至尾就根本没有动过手。   发丝何其细微?在顺着风飘飞之时,加上人群的阻隔,如果有人能看清发丝飘行的轨迹那才叫有鬼!   如果现在有人去剖开江南一百零八烟雨的尸体检查的话,他们就能发现,江南一百零八烟雨每个人的心脉都碎了,被一根插在他们心脉上的纤细发丝震得粉碎!   发丝刺进人体,又怎会有血渗出?跟皮肤毛孔一样细小的孔洞,谁又能看得出来?   一百零八根发丝,一百零八条性命,这就是秦风现在的天剑!   秦雷在秦风杀尽一百零八烟雨之后出手,他双手握住奔雷刀的刀柄,高举过头,气沉丹田,叱咤一声,一刀直劈而下!   由人组成的合击阵势,原本是为了在发挥出整体最大力量的同时,困住敌人,限制敌人力量的发挥,最大限度地打击甚至杀死敌人。   从本质上来说,阵势就好比陷阱,只不过阵势这个陷阱,是由活着的,会动会出手攻击的人组成。   一个用来陷兔子的陷阱是没办法陷住一头大象的,甚至连大象的一只脚都没办法陷下去。   同样的道理,一个由一群羔羊组成的阵势,是没办法困住一头猛虎的;一个由一群人组成的阵势,即使组阵的人实力再高强,也没办法困住一道激烈的雷霆。   那是一道来自天际的雷霆,一道蕴含着几近毁天灭地的力量,狂暴而汹涌的雷霆!   狂电奔雷刀自空中劈落。   刀光绽现,刀芒冲起足有十丈。   那激烈汹涌的刀芒如长虹贯日,炫丽缤纷;重逾万钧的刀势如泰山压顶,势大气沉;绝灭一切的刀意如宇宙空旷,惊艳绝伦。   刀芒破空,发出阵阵闷雷般的轰鸣,刀芒之上竟缠绕着道道淡蓝色的电流,发出暴烈的噼叭声。   刀芒幻成一柄足有十丈长的巨刀,一刀斩落,将地面一分为二!   狂雷刀神双手握刀,狂电奔雷刀的刀头贴着地面。   刀头之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笔直的鸿沟,长有十丈,深达五尺,宽有一指。   鸿沟两旁是遍地的被剖成两半的尸体,所有原本的站在刀芒劈落的,这十丈鸿沟之上的快刀手,都已被一分为二!   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泊泊血泉注入沟中,渐渐将那道沟壑填平。   地上还有许多断成两截的残刀,那些被杀的快刀手不负快刀之称,几乎所有的人在刀芒劈落的那一刻都反应过来了,举刀抵挡了一下。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挡住秦雷的那一刀!   秦风杀人的手段无声无息,秦雷斩人的刀法却惊天动地。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秦雷的这一刀震惊了。三百六十六快刀手,死在秦雷这一刀之下足有近百人,快刀手组成的阵势已经肢离破碎,再也无法成形!   “杜公甫”伸手揉了揉已经有些肿胀地脑门,自嘲地笑道:“想不到……本尊那一掌竟让秦雷破而后立!嘿,这难道便是天意?一柄天剑已给我带来太多的惊喜,秦雷这一柄霸刀,又给了本尊一次惊喜!秦家兄弟,本尊越来越想得到你们了!”   “杜公甫”说得没错,秦雷的刀正是走霸道一途的“霸刀”天道与霸道是截然不同,各处极端的两种境界。天道讲究万法自法,与天地融为一体,借用天地中的一切力量为己用,是为王道。   而霸道则是以人力强行逆天,以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霸气催动力量的爆发,几事刻意为之,霸道嚣张,有进无退,有攻无防,是为魔道。   但无论是天道还是霸道,到达最高境界之后,都是殊途同归,攀至力量巅峰。只不过天道进境稍慢却无走火入魔之忧,而霸道则进展神速,却受不得半点波折,极易走火入魔。   但是秦雷现在已经用不着担心走火入魔了。   他被华玲珑一掌打成活死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险死还生,已然破而后立,在修炼霸刀一途之上,已无后顾之忧!   秦雷自己却是不知道自己是哪条道上的,他一刀斩死近百人之后,便又狂笑着抡刀闯进了那惊魂未定的快刀手们之中,一柄奔雷刀大开大阖,以一往无前之势疯狂斩杀!   阵势已被破的快刀手们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   没有人能挡秦雷一刀,秦雷完全没有任何防守,一味狂攻,长刀左劈右砍,看似杂乱无章,毫无招式,实则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他能从任何没有可能的角度出刀,将不可能变为有无限可能。   他的刀握在手里,却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缠在手上一般,可以无限自由地随意翻飞。   刀在秦雷手上,便像活了一般,变成了一道有着自主思想的雷霆,疯狂吞噬着快刀手们的血肉和生命。   快刀手们并未放弃抵抗,他们以他们最快的速度出刀,想要在秦雷砍中他们之前砍中秦雷。他们被秦雷的疯狂感染,也都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以攻对攻。   事实上,在秦雷面前,一切防御也是无用。狂电奔雷刀根本就无视一切防御,往往连人带刀将快刀手们劈成两半。   而进攻也是无用。快刀手们号称快刀,但他们多数人的刀刚刚举起,秦雷的刀便已将他们一刀两断,少数功力深厚的也只来得及将刀挥至半途,然后他们的力量便随着生命一同逝去。   鲜血飙射,喷上天空的血化成阵阵血雨,不断地洒落。   残肢横飞,断头与内脏夹缠在一起,说不出的凄厉恐怖。   秦雷身上已经遍染鲜血,看到秦雷疯狂屠戮的这一刻,乔伟等人方明白为何秦雷在出场的时候,会踏出鲜血脚印。   二少爷在战场上根本就是个疯子,他丝毫不忌讳让死人的血染到自己身上,他甚至很享受那鲜血淋头的感觉。   可是大少爷和三少不同,大少爷从不愿让自己身上沾上哪怕一丝鲜血,他是修天道的,所以厌恶一切污秽的事物。   而三少爷则是为了保持风度,手上可以沾血,但身上若是淋了血的话,三少觉得就不够帅了。   但是现在三少看到了秦雷那浑身浴血的模样,心中竟莫名地生起了一丝兴奋。   他急然觉得,像二哥这般全身浴血也无不可,也自有一番别样的风采。   血染的风采!   残酷的浪漫!   漠北三百六十六快刀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三少收回看着二少爷的目光,朝着面前诸天星辰领头的,身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套装的北斗七星极尽温柔地一笑。   三少这温柔至极的笑容,却让直接面对三少的北斗七星生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乖,站着不要还手,让少爷我摆着POSE杀,怎么都不能让我杀人的动作比老大和老二差哦!我三少爷是三兄弟里面最帅的,这上阵杀敌,自然也要最帅了!”   三少柔声说着,就像是哄小孩子喝药的外婆:“放心,少爷我会下手很轻的,保证不会痛……”   北斗七星中的赤星已经快要呕吐了,他强忍着酸水上涌的感觉,低吼了一声:“星罗密布阵法正式发动!”   一声令下,北斗七星飞快地一个倒翻跃进了身后三百六十五名星辰之中,诸天星辰组成的“星罗密布”阵法在七星进入之后瞬间发动。   穿着七彩服饰的星辰们飞快地跑动,时而表演各种花式,如穿花蝴蝶一般四下乱窜。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地上爬,有的则飞快地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让人眼花缭乱。   三少看得津津有味,拍着巴掌叫道:“好!非常好!妈的果然不愧是唱戏的。继续,少爷有这有赏!”   说着掏出一把碎银,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当然,没有一个人理会三少扔过来的银子。只不过有几个比较倒霉的星辰非常不小心地被三少扔出来的碎银砸到,然后便口喷鲜血地栽倒在地,再也没法子站起来了。   七星中的黄星怒骂了一句:“卑鄙!竟在我们发动阵势之时偷袭!”   三少摇了摇头:“少爷我哪有偷袭了?明明是给你们赏银,你们怎能说少爷我偷袭?妈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你们这种态度,日后跑江湖耍把式卖艺,铁定饿死。”   黄星气得双眼喷火,但他非常明智地没与三少继续争论,专心地指挥着阵势的发动。   当他们的跑位结束之后,三少爷已然陷入了阵势的中央。   “秦仁,你虽然耍诈伤了我们几个人,让我们的阵势变得不再完美,但仅凭现在的阵势,我们一样可以杀了你!准备好受死吧!”   赤星指着三少喊了一嗓子。   三少暗自摇头,心道这群家伙怎地看起来毫无江湖经验?莫非他们不知道,江湖中,耍诈是家常便饭吗?难道说,这群家伙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联系到乔伟和黎叔看不出他们的来历,三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如果不是跑江湖的,那么这批人是从哪里出来的?虽然他们笨得几近白痴,但是实力还是不错的,组成的这阵势虽然少了几个人,但看上去仍是滴水不漏。究竟这批人是谁的手下?   想到这里,三少直接开口问道:“等一下,开打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赤星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问题?如果能告诉你的,我会考虑满足你死前最后的愿望。”   三少微笑点头,道:“能告诉我你们的来历吗?少爷我好奇地很,像你们这样的一批高手,不是随便哪个江湖门派就能培养出来的。而你们又不属于魔门,这就很奇怪了。”   赤星轻嗤一声,道:“到了九幽炼狱去问判官大人吧!‘星动天河’!”   诸天星辰刚准备按照指令发动攻击,突然发现三少不见了!   三少在赤星下令的那一刹,冲天而起,直升至四十丈的高空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空中没有血腥味的清新空气,然后在升势已尽,将变为下堕之势时,身子在空中一个转折,头下脚上地朝着地面扑击而去。   其实三少并不是不见了,而是三少的身法太快,快到除了北斗七星之外,诸天星辰没一个发现三少是何时冲天而起的。   拥有绝世轻功,如果不知道运用那可就真是笨了。身陷重围的三少与其用本身功力与敌硬搏,倒不如飞到空中,令敌方阵势无法发挥出效用,利用自己最大的优势展开压倒性的攻击!   风狂动,三少下堕的速度快逾闪电,满头长发尽皆倒竖而起,身上长袍迎风猎猎。   三少在空中击出了一掌。   他以极尽温柔地姿态轻轻拍出了右手,动作温柔优雅得仿佛在抚摸挚爱的情人,又好像是在从花瓶中取出一枝鲜红的玫瑰。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没能看出三少这一掌的威力所在,只除了黎小叶一个人。   只有黎小叶看出来,三少这一掌拍出时的神情姿势,与他在那个雨夜,送她那一朵由雨水凝成的“遮天玫瑰”时一模一样。   所以只有她知道,当三少这一掌拍出之后,会有何等的效果。   地上的诸天星辰,在三少这一掌拍出之后,方圆三丈之内的所有人突然都身不由己地高速旋转起来。   阵阵惊呼声中,他们的身体竟然自行飘了起来,好像给一股大力吸引着一般,旋转着飞快地升上半空,然后向着空中的某一点汇聚。数十人像稻草一般紧紧地挤在一堆,竟然堆出一个球形的轮廓,高速旋转起来。   阵阵惨呼伴着一阵绵密得没有丝毫间歇的骨节爆裂声响起,那是被压挤得骨节尽碎的星辰们死前的惨叫。   三少朝着那个由人体组成的肉球飞去,就像跳进水中一般,毫无阻滞地穿进了肉球之中。   黎小叶突然闭上了眼睛,她不忍再看接下来的那一幕。   因为接下来,将会是一朵无比巨大的,由人的血肉组成的鲜艳玫瑰绽放的一幕。   “啪!”   一声清微的炸响,那由人体组成的巨大肉球突然爆开,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团涌动的血球。   谁也没看清那些人体是如何变成血浆的,那转变快得就好像那些鲜活的人体本就由血浆组成的一般。   血球自中央开始,向外滚出层层叠叠的血浪。血浪化成一片片巨大的花瓣,无数花瓣涌了出来,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一朵巨大的,鲜红的玫瑰在空中怒放,映着金色的阳光,折射出血红色的光芒。   这一朵,是由鲜血组成的遮天玫瑰,是极尽残酷的浪漫,极度残忍的美感!   “呜……”   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吐了,尽管她们同样醉心于这朵巨大玫瑰的美丽,但一想到这朵巨花是由给完全粉碎成血浆的人体所构成,她们还是都忍不住吐了出来。   鲜血玫瑰完全绽放之后,在空中旋转了几周,花瓣片片凋零,最终散成了漫天血雾,向着四面扬扬洒下。   而站在血雾洒落之地的诸天星辰们,则都面若死灰地看着天空,等着那如魔神一般的三少自鲜血玫瑰中现身的一刹。   但是他们却没能看到三少,当鲜花凋零之后,他们发现那本应处在花朵中央的三少竟然不见了!   这一次,连北斗七星都因血雾的遮掩,而没能发现三少是何时消失的!   北斗七星们慌了,他们突然发现与三少作战根本毫无胜算!   因为他们没办法跟上三少的身法,他们与三少作战的话,根本无异于捕风捉影!   没有人知道的是,三少自得悟天道之后,在轻功上的造诣又进一层,当今世上,能在轻功上与三少一较长短的,恐怕就只有西门无敌了!   “既非天道,亦非霸道,这秦仁……究竟走的是哪条道?”   看到了三少这一掌效果的“杜公甫”喃喃自语道。   除了他之外,没人看出三少的道。或者说,他也只是看出三少的道既不同于天道,也不同于霸道。   天道的掌没他那么血腥残忍,霸道的掌没他那么凄艳温柔。   如果硬要用一种“道”来形容的话,只能勉强说成,危步于天道与霸道之间,两者兼而有之,却不属于任何一种道的“诡道”天道与霸道本就是各处极端,南辕北辙的两种道,世上又有哪种方法能将二者调和?但这种协调如今却在三少身上出现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三少,却没有这个自觉,他固执地认为,自己走的是堂堂正正的天道,虽然他的为人是卑鄙无耻了一点……   或许也只有拥有三少这般性情的人,才能同时天道霸道兼而有之。   当消失了的三少再次现身之时,他与诸天星辰的战局已经变得毫无悬念。   他甚至不需要使出自创的,虽然只略具雏形,但威力已经大到不可思议的“霸皇令”掌法,只用遮天手便已可将诸天星辰尽数诛除!   三少现身在北斗七星身后,一记遮天手拍出,掌劲漩涡便将北斗七星的生命尽数吸收,七个人变成了七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然后三少索然无味地扔出了大把雷神霹雳弹,将已不值得他出手的其余星辰炸了个干干净净。   与诸天星辰这一役,三少胜得漂亮,但他同样更能深深体会出西门无敌的可怕。   他的身法还不如西门无敌那般无迹可循、神出鬼没,便已能将诸天星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西门无敌身法远胜于他,那才是货真价实的无敌!   “唔……”   “杜公甫”叹息一声,对身后众人道:“诸位,秦家兄弟经此一役,至少已耗掉一半功力,你们……是时候出手了。”   独孤鸿渐阴森森地一笑,提起他那把奇形长刀“泣日刀”“我要秦仁。”   独孤鸿渐与秦仁有夺妾之仇,加上他衡量了一下,觉得秦家三兄弟中,秦仁是最弱的,所以选择了秦仁。   披着一件绣着一轮明月的宽大黑袍,头发梳理得很有女人味,偏偏长着一脸大胡子的拜月教教主左天放说了一句很容易产生歧义的话:“秦风是我的。”   身高丈余,异常粗壮高大的一刀同盟会会主,“一刀倾城”横天王道:“秦雷的刀很有意思。”   “杜公甫”笑了笑,无所谓地道:“杀得了他们,你们就尽管下手吧!”   又转对怜舟锋华道:“怜舟家主,你呢?”   怜舟锋华冷冷道:“我自己生养的女儿,还是自己动手来杀的好。”   “杜公甫”拊掌而笑,“大义灭亲,怜舟家主好气魄!”   北海赵家的家主赵子扬是个看上去仅二十三四的年青人,相貌英俊得近乎邪异,但是他的两鬓却已完全变成白色,他邪笑着说:“久闻‘岁月不饶人‘有抗衡时间的力量,我的‘颠倒乾坤‘功法与岁月不饶人颇有相似之处,乔齐天就交给我了!”   连云周家的家主周凌飞道:“我想跟‘幻魔真君‘黎古定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他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那么,三大杀神呢?铁家兄妹呢?”   “杜公甫”笑吟吟地道。   江湖衙门四大神捕中剩下来的三个齐声道:“三大杀神交给我们。”   “铁家兄妹由我们来对付!”   拜月教的护月二使道。   拜月教的三名长老捏着拳头,阴恻恻地道:“三大杀神昔年曾与秦逍遥、铁空山闯入我拜月教总坛,将我拜月教杀得一蹶不振,对付三大杀神,算我们三兄弟一份!”   一刀同盟会的五名刀统领个个脸上挂着淫笑,其中一人道:“我们几兄弟则对虐杀女人有着莫名的爱好,那些个女娃娃,就交给我们五兄弟了!”   “杜公甫”呵呵一笑,道:“这样算起来,我的‘罪大恶极‘四魔使和‘风刀霜剑‘古长空反而没什么事了。”   就在“杜公甫”等人商量着怎么对付秦家兄弟之时,一声长笑突然自那破破烂烂的校场之外响起:“哈哈哈……凡是有大场面的地方,就有我秦逍遥。少了我秦逍遥,再大的场面也没什么意思了!”   除了“杜公甫”之外,独孤鸿渐等人全都脸色狂变,顺着那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而正在与古长空、四魔使对峙的秦风,以及杀完了敌人,正施施然朝着自己一方阵营走去的秦雷和秦仁全都面露狂喜之色,同时向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乔伟、黎叔、三大杀神、铁家兄妹、怜舟罗儿等女也是同时转头,望向那个方向。   只见一条孤零零的人影自校场外缓缓走来,脚踏着破破烂烂的场地,边走边道:“咦?天平山庄怎地变成了这样子?大场面呢?江南江北白道各帮派呢?人都到哪里去了?难道说已经打完了架,都回去喝茶吃饭了?不对啊,这地上怎地有这么多的破碎尸体?”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异常豪迈的声音响起:“妹夫,你也来了?来得正好,咱们兄弟二人好久没有联手杀敌了,这次正好杀个痛快!”   众人又朝着那豪迈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与秦逍遥成犄角之势的校场一边,一个身高一丈有二,体型异常雄壮,穿一身漆黑劲装,披一领火红披风的中年壮汉正大步走来。   秦逍遥看着那壮汉,拍手笑道:“好啊!大舅子,想不到你也来迟了!你仔细瞧瞧,这大场面哪还轮得到我们兄弟二人?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们两家的小娃娃们,和台上那群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家伙了!”   “老爹!”   铁轩轩惊喜地唤了一声,朝着那壮汉,也就是铁血啸天堡堡主,“化铁手”铁空山飞奔而去。离着老远就纵身跃起,投进了铁空山怀里。   铁空山一只手抱着铁轩轩,哈哈笑道:“轩轩,你怎地还是这野丫头般的性子?记得学会收敛一点,要不然所有的男人都不把你当女人,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铁轩轩身材本来就够高挑了,比三少都还要高上一点,可是现在在铁空山怀里,就跟个小娃娃一般,铁空山一条手臂就能将她抱住了。   铁轩轩坐在铁空山的手臂之上,一手挽着他的脖子,嬉笑着在铁空山肩膀上戳了一指,道:“那我可不管,我要是嫁不出去呀,你就得养我一辈子!再说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被本小姐放在眼里?”   铁空山笑道:“哦?我记得你自小就已许配给阿仁了的。难道你连阿仁都看不上?”   铁轩轩非常难得地俏脸一红,随即叫道:“阿仁那小子,就跟条鼻涕虫似的,我怎会看上他?老爹你不要乱讲话!”   铁空山嘿嘿一笑,道:“我怎么听说,阿仁如今在江湖上已经闯下了偌大名头?虽然都是些恶名,可是一个人纵是为恶,那也是要有相当的本事的!”   看着铁大小姐撒娇的样子,三少和铁戬面面相觑。   “大表哥,我没看错吧?”   三少有些迟疑地道:“轩轩姐……什么时候变回女孩子的?你怎地都不通知我一声。”   铁戬一脸凝重地道:“从理论上来说,要想预先得知轩轩什么时候会变回女孩子……非常困难!”……   “爹爹,大舅!”   “老爹,老舅!”   “老头子,舅老爷!”   秦家三兄弟带着乔伟等人迎向了秦逍遥和铁空山,对着二人行礼招呼。   三大杀神也各自见过了老爷和舅老爷,而乔伟和黎叔则笑嘻嘻地站在三少身后,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阿风、阿雷、阿仁,你们三兄弟很威风嘛!”   秦逍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心中很是高兴。尤其让他欣慰的是三少,以前这个除了轻功,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宝贝儿子,如今已是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了。   秦逍遥的目光越过三少的肩头,看了看三少身后的诸女,朝着三少嘿嘿一笑,道:“阿仁,很不错嘛!嗯,很有为父少年时的风……”   话没说完,忽然发现头上的阳光被什么遮住了,秦逍遥抬头一看,只见铁空山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秦逍遥也算高了,可是跟身高丈二的铁空山比起来,还是只齐他胸口。   铁空山嘿嘿一笑,搓着手道:“妹夫,你少年时的风流韵事……我家妹子可是很想知道呢!说来让大舅子我听听!”   秦逍遥顿时呵呵讪笑起来:“呵呵,哈哈,今天天气,哈哈哈……”   然后开始东张西望地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两位是……”   秦逍遥看着乔伟与黎叔,觉得很是面生。   乔伟装模作样地对着秦逍遥唱了个肥偌,道:“小人乔伟,是三少爷新收的仆役。”   黎叔也对秦逍遥一揖到地,道:“小人胡黎,是三少爷的全职保镖。”   秦风马上干咳两声,道:“父亲,这两位,是当年魔门四大魔头中的‘岁月不饶人‘乔齐天乔前辈、‘幻魔真君‘黎古定黎前辈。”   秦逍遥顿时形容一整,对着两人一揖到地:“原来是乔前辈和黎前辈,请恕秦某无礼。”   乔伟和黎叔慌忙一左一右将秦逍遥扶住,忙不迭地道:“今时不同往日,秦庄主,现在我们都要叫你一声老爷,怎受得起你如此大礼?”   秦逍遥肃容道:“非也!当年秦某年少无知,贸然与乔前辈交手。若不是乔前辈手下留情,未对秦某使出‘岁月不饶人‘,秦某恐怕早已变成一堆骨灰随风而散,又何来今日之成就?辈份不可改,礼数不能废。阿仁!”   三少苦着脸走了过来,耸拉着脑袋道:“老头子,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他们非要叫我少爷的……”   “秦逍遥,铁空山!”   当秦逍遥与铁空山出现之后,台上的人基本上全都已经面若死灰。   “至尊,我肚子突然好痛,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茅房,你们先顶一阵……”   独孤鸿渐突然捧着肚子,满脸痛苦之色,额冒大汗地弯下腰,飞快地跑下了主席台,一溜烟地从主席台后向着天平山庄后院跑去。   三大神捕沉声道:“至尊,上茅房的时候极易被敌人偷袭,我们前去保护总理事!”   也不待“杜公甫”答应,就跟着独孤鸿渐跑了。   拜月教教主左天纵猛地一拍脑门,叫道:“哎哟,我怎地忘了,今天是我家媳妇儿临盆的日子,她还在家等我回去抱孩子呢!对不住了至尊,我得先走一步……护月二使,三位长老,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保护我回去啊!不知道在路上很容易被人埋伏偷袭的吗?”   拜月教的人于是也匆匆跑下了主席台,以他们生平最快的轻功,绕到主席台之后,借着主席台挡住三少等人的目光,跑向天平山庄后院。   “至尊……”   横天王额头突然冒出大颗大颗地冷汗:“不好,旧伤复发……该死,十三年前给人在腰子上捅的那一刀的旧伤,怎地在这紧要关头复发了?不要担心,至尊,我还挺得住……哎哟,不行了不行了……”   横天王手捂后腰,庞大的身躯向后踉跄后退几步,牙齿咬得嘣嘣响:“我……挺得住……”   “盟主!”   五名刀统领齐声叫道:“盟主,您不能硬撑呀!您这旧伤,迟治一刻便有性命之忧,还是赶紧去找‘不死神医‘平三指吧!”   不由分说地将横天王架起,五个刀头领朝着“杜公甫”致歉道:“至尊,人命关天,我等先行一步,望至尊见谅!”   北海赵家家主赵子扬皱了皱眉头,突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哑声道:“至尊,我……我走火入魔了……快,众位客卿,替我找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帮我护法,快……”   话没说完,便直挺挺地仰天往地上倒去。   赵家七名客卿争先恐后地扶住了赵子扬,其中一位年纪六十开外,满头银发,神情甚是诚恳庄重的客卿道:“至尊,家主习练的‘颠倒乾坤‘功法极易走火入魔,没想到偏偏在这紧要关头遇上这档子事。实在对不起至尊了,家主性命要紧,我等只有先救家主,来日再来杀秦家众人……”   连云周家家主周凌飞沉声道:“至尊,我……”   “杜公甫”一抬手,道:“不必说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周凌飞点了点头,一挥手,招呼着三名客卿跑下了主席台,边跑边道:“要不是我突然想到还有几笔高利贷没有收回来,急着去讨债,我一定会留下来与至尊并肩作战的……”   “杜公甫”苦笑着摇了摇头,扭头望向怜舟锋华。   怜舟锋华沉静如水,异常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怜舟家主为何不说话?”   “杜公甫”笑问。   怜舟锋华冷笑一声,意带不屑地道:“他们全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小人,见到秦逍遥和铁空山出现,就全都吓跑了。怜舟锋华虽然不才,却也知舍生取义!若不是迫于形势,怜舟锋华根本耻于与他们为伍!”   “杜公甫”听得满脸微笑,正大点其头间,忽听怜舟锋华话锋一转:“不过如今敌势强大,而我们则势单力薄。至尊和羽公子安排的人手已经被消灭,而我的两个儿子又带着怜舟家的高手潜离了天平山庄。等下若是开战,我们输面颇大。至尊,我这就去把两个儿子和我家的高手叫回来助拳,您先等一阵。”   说着,匆匆迈步朝着台下跑去,边跑边道:“至尊,请稍等一阵,怜舟锋华去去就回!放心,我是不会丢下您一个人的……”   “杜公甫”啼笑皆非地看着怜舟锋华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还以为遇上一条真汉子,谁知道也是一个伪君子……相信你会回来的,那才真叫白痴……”   台下的三少等人,正围着秦逍遥和铁空山说个不停,费了好大一番口舌,这才将近日所遇之事,包括与西门无敌对决,以及今日武林大会的情形讲了个清楚。   而当秦逍遥和铁空山弄清形势之后,众人再往那主席台望去时,只见偌大的主席台上,只剩下了“杜公甫”一个人。   阵阵轻风袭来,吹动“杜公甫”的长衫,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秦逍遥看了看周围,只见场中除了古长空和四魔使还硬撑着站在众人十丈开外之外,偌大校场已经空无一人。秦逍遥不由一乐:“呵呵,想不到我秦逍遥竟是这般可怕,这才出场和儿子侄子们讲了几句话,人都跑光了。”   铁空山笑道:“妹夫,别忘了还有你大舅子我!若是只你一人,恐怕他们是不会全都逃走的,你可别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三少凑了过来,对秦逍遥和铁空山小声道:“老头子,舅老爷,打蛇不死随棍上,放虎归山终为患,要不要我和大哥、二哥带上伟哥黎叔,把跑掉的那些人全咔嚓了?”   秦逍遥笑着摇了摇头:“你千万别小看了那些人的实力,他们虽然跑了,但也只是因为各怀异心,无法团结一致。若是他们齐心协力与我们对决的话,我们纵胜,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今日他们跑了反倒对我们有利,将来大可以分而之击,一一击破!”   铁空山点了点头,道:“与其跟一个攥紧了的拳头硬碰硬,还不如趁那只握拳的手还没握紧之时,将它的手指一根一根扳断。打碎一个拳头要花很大的力气,可是扳断一根手指,那就轻松得很了!”   秦逍遥又看了看台上的“杜公甫”乐呵呵地道:“那人究竟是谁?杜公甫已经死了,台上那杜公甫自然是假的。别人都跑光了他还敢留在那里,看来这假冒杜公甫的人倒颇有几分胆色。”   三少小心翼翼地道:“老头子,伟哥……哦不,是乔老前辈刚才曾猜测,这人极有可能是魔教教主西门无敌。”   秦逍遥与铁空山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热的神彩。   “真是西门无敌?太好了!”   铁空山忽然放声长笑:“我已经很久没遇上过值得我出两成力的敌手了!”   秦逍遥也哈哈大笑起来,狂叫道:“不错,不错!若真是西门无敌,我秦逍遥今日也可以放手一搏了!”   这在家人面前看上去一副好好先生样子的俊逸长者,现在竟丝毫不顾风度地仰天狂笑起来。凛凛霸气从他身上发出,他整个人顿时变得如高山一般令人仰止,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嚣狂的气息从他身上疯狂地发出,逼得离他稍近的三少等人不由自主往后退却,唯有那全身冒出隐隐红光,涌动着灼人热浪的铁空山,能纹丝不动地与他并肩而立!   便是乔伟和黎叔,此时也需运气才能挡低二人散于体外的气。两人顿时大吃一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秦逍遥与铁空山现在的功力,已经稳稳超越了他俩!   而在台上的“杜公甫”看见秦逍遥、铁空山二人狂笑的样子,脸上竟也现出一抹喜色,他叱咤一声,叫道:“古长空、罪大恶极,你们先走!”   一声令下之后,那早就想走的古长空和罪大恶极顿时脚底抹油,转身就溜。   三少冷哼一声,道:“你们走得了吗?”   说话间身子电射而出,两掌平平推出,朝着罪大恶极击去。   罪大恶极四兄弟中的元极猛地转身,一拳朝着三少当胸捣出,而剩下的三人也各自击出一拳,却是打在自家兄弟的背心大穴之上!   “轰!”   一声巨响,那元极整条手臂突然变粗了足有一倍,一股狂飙自他拳头上升出,形成一股龙卷一般的黑色拳劲,朝着三少的掌劲迎击而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掌劲、拳劲交击在一起,乱溢的劲气将地面炸出无数深坑,空间都似抖了一抖。   强大的反震力顿时将三少震得向后飘飞十数丈,落地之后又踉跄后退了三丈余这才站稳。而罪大恶极四人却同时口喷鲜血,然后借着反震力飞快地遁走。   “娘的,不公平,四个人的内力加在一起跟少爷我一个人拼!”   三少冲着四人的背影吐了口中唾液,心中愤愤不平。   那四兄弟每个人的内力至少都有六十年左右,四人加在一起足有二百四十年的功力,三少仅有百年功力,又怎能以一己之力与四人合力对拼?   而刚才互拼的那一招,又是毫无花俏的硬拼,若不是三少如今已经摸到了天道的门槛,可能早就被四兄弟这合力一拳打成粉碎了。   所以虽然四兄弟给三少的掌劲震成了内伤,但三少也在硬拼之时耗掉了至少八成功力,如今丹田之中空空如也,想要追上去却是万万不能了。   这时秦逍遥与铁空山已经停止了大笑,雷刀神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小声嘀咕道:“没事笑这么大声干嘛?耳朵都给震麻了。”   三少马上鄙夷地道:“也不知道谁喜欢在砍人的时候边笑边大叫的,还好意思说别人……”   雷刀神马上很好奇地问道:“谁啊?谁这么白痴啊?砍人的时候还边笑边大叫,不怕血溅进嘴里吗?”   三少翻着白眼看了自己的二哥一眼,见他一脸真诚,毫无自觉地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也不敢再作声了。   “你可是西门无敌!”   秦逍遥指着台上那假杜公甫道。   那假杜公甫含笑点头,伸手在脸上一拂,那张杜公甫的面皮便消失无踪,现出一张犹如蒙着一层雾气,又如水波般朦胧不定的怪脸来。   “我正是西门无敌!遮天手、化铁手,我等你们很久了!”   “西门无敌,露出你的真面目来!”   铁空山暴喝一声,“莫非名满天下的黑道第一高手,只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吗?”   “哈哈哈哈哈……”   西门无敌仰天大笑,笑声中,他的身子竟缓缓飘了起来,凭一口真气悬停在半空之中。而他那张狂地,声音难听得有如数百巨石互相碰撞一般的大笑,竟将空中震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水波一样的空气波纹!   那空气波纹便如狂风一般席卷着主席台,整个主席台顿时震烈摇晃起来,然后在轰然巨响中,崩塌成一地碎片,激起漫天烟尘。   三少看着悬停在半空中的西门无敌,刷地一声展开折扇,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自语道:“唔……若是把西门无敌抓回家去,将他钉在墙上,倒是可以用来做风扇的。夏天扇起风来,岂不是比少爷我这折扇凉快多了?”   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行,他要大笑才能发出大风。要是让他一天到晚都笑个不停,那岂不是吵死人了?再者,他笑出来的风威力太大,大概除了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房子,还没什么房子能够承受得住他笑出来的风……唉,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娘的,又碰上一个喜欢没事大笑的!”   雷刀神吐口唾沫,掏起了耳朵。   好容易西门无敌才止住了笑,从空中飘行到秦逍遥和铁空山身前二十丈处,这才徐徐落地,高声道:“秦逍遥、铁空山,要看我西门无敌的真面目,还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我这真劲面具,需用我一成功力方能保持,你们只需逼我使出全部的十二成功力,这面具便会自行消失,到时你们自可一睹我的真颜!”   秦逍遥冷哼一声:“只用十一成功力便想跟我秦逍遥决战?西门无敌,你未免太托大了一点!”   西门无敌道:“你错了!跟你秦逍遥决战还用不上我的十一成功力!我说的是,用十一成功力,跟你和铁空山同时交手。你们二人需联手,方配我使出十一成功力!”   铁空山怒极反笑:“西门无敌,你太狂妄了!我与逍遥自击溃拜月教之后,便再也没联手对敌过!在这大秦帝国,需我二人联手应战的,一个都没有!”   “真的吗?”   西门无敌淡然一笑,“井底之蛙,焉知天有多大?铁空山,你既如此自大,便接我一剑试试!”   说话间,也不见四肢有任何动作,仅稍稍抬了一下头,作了个仰望苍穹的姿势。   “诛仙剑!”   数声惊叫同时响起,见识过西门无敌杀人手段的三少等人同声示警,而铁戬和铁轩轩已然吓得面无人色!   “诛仙剑”号称连大罗金仙都无法抵挡的无形剑气,出招之时根本无迹可循,谁也不知道剑气会从哪一个方向袭来,连半点破空声都不发出,如何抵挡?   但是,铁空山练的是化铁手神功,当化铁手神功练至三十三层大周天境界之后,全身上下皆可融金炼体,即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何武器砍到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只有被融化的份!   可以说,化铁手神功练至大周天境界之人,全身上下将无一处破绽,无一处要害!   而这化铁手神功,铁空山早在十年前就已练到了第三十层!   在西门无敌抬头看天的那一刹,铁空山听到了三少等人的示警。   而以他的见闻之广博,自然也是知道“诛仙剑”是什么招数。   所以他根本就未做任何闪避或是抵挡的打算,他只是虎吼一声,在瞬间就将“化铁手神功”提升至十二成功力!   他身上突然冒出强烈至极的红光,那红光在瞬间就变成纯白色,逼人的热力灼得他脚下的土地瞬间焦枯干裂,然后冒出了浓烟。   纯白色的火焰并不是最热的火焰,白到几乎完全透明的火焰才是最猛烈的。   所以铁空山身上的白光只出现一瞬便又消失无踪,周身只有隐隐的,几乎完全透明的光芒。   但那光芒却令人无法直视,所有看着铁空山的人,都只觉得仿佛是在盯着阳光最猛烈时的烈日!功力深厚如乔伟黎叔等,也只得运功至双眼,以抵挡那光芒。   而当白光变得透明之后,铁空山脚下的土地已开始融化,变成琉璃状的物体。   这一切都只在倏忽之间完成,快得连一次瞬眼的时间都没有!   铁空山的“化铁手神功”如今已至三十三层大周天境界,全身已无半点破绽!   “呜……”   一声仿佛风笛一般的鸣声在铁空山脑门上响起,只见铁空山的左边太阳穴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点,那凹点异常缓慢地扩大,仿佛一枚尖针正在慢慢地戳着铁空山的太阳穴一般。   铁空山额上大汗淋漓,左边太阳穴凹点处慢慢渗出一粒细小之极的血点,瞬间就被身上的热力蒸发。   铁空山再次虎吼一声,一拳朝着自己太阳穴击去,拳头并未击中太阳穴,而是挥在空处,却发出了一声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在他这一拳击出之后,他太阳穴上的凹点这才消失无踪。   铁空山深吸一口气,身子摇晃了两下,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鼻中也缓缓流出两道鼻血。   “老爹!”   这是铁戬和铁轩轩地惊呼。   “舅老爷!”   这是三少等人满怀关切地呼叫。   若不是铁空山此时身上还在不断散发着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的热力,他们此时恐怕早就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了。   “我没事!”   铁空山挥了挥手,用袖子抹去了口角和鼻中的血液。他的声音依然浑厚,但是仔细听来,却有几分中气不足的感觉,显是受了内伤。   而西门无敌则是悚然动容,失声道:“好!好一个‘化铁手’!竟可用这种方法接住我的‘诛仙剑’!要害被刺中,却以本身真劲硬扛,反将我与诛仙剑气之间的联系切断,令诛仙剑气失去控制而自行消失……用这种手段对付诛仙剑气的,自诛仙剑诞生于世间之后,古往今来,你还是第一人!”   铁空山嘿嘿一笑,道:“过奖过奖!西门无敌果然不愧无敌之名,我铁空山……还不是你的对手!”   铁空山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我铁空山,果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多大……”   西门无敌则道:“此言差矣!铁堡主可知,这诛仙剑气,号称连大罗金仙也可诛杀,普天之下无一人能在诛仙剑气之下生还,铁堡主却能接住我一记剑气,且未受重伤,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铁堡主须知,以西门今时今日的功力,五日之内也仅能发出四记诛仙剑气,而看铁堡主刚才的表现,至多可连挡三记诛仙剑!若是西门今日妄图以诛仙剑杀铁堡主,势必损耗过度,再不是秦庄主之对手!”   秦逍遥看了铁空山一眼,道:“大舅子,西门无敌说的没错。他的确比我们要强,但是你也不必灰心丧气。当今世上,又能有几个西门无敌?恐怕普天之下,论单打独斗能胜过你我的,也仅此一人了。”   铁空山点了点头,道:“照眼前形势看来,或许我们两人真的需要联手了……”   秦逍遥微微一笑,道:“联手就联手,你我还怕丢不起这个面子么?少年时,你我不也是经常联手对敌么?现在的情形跟你我少年之时没有任何不同,都是遇上了你我无法单独战胜的敌人。面子和命比起来……其实并不重要。”   铁空山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秦逍遥一般,道:“你……你怎地会说出这番话?我记得你少年时最好面子的!”   秦逍遥摇了摇头,道:“少年时好面子,反倒经常跟你联手。老来不要面子,反倒不好意思联手……大舅子,你可别忘了,少年时我可是江湖第一英俊侠少,在美女面前,自然是要死要面子的。可是现在……”   回首望了三少等人一眼,道:“现在我只是一个有个好老婆的丈夫,有三个好儿子的父亲。我现在已不需要关注其他人对我的看法,只要在老婆和儿子心中,我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就够了。今日我们若败在西门无敌之手,你认为他会放过我们的子女吗?你认为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够资格跟西门无敌斗吗?”   铁空山大笑起来,回头看了自己的一对儿女一眼,道:“你说得没错,我们如今已经不是少年了,面子什么的,大可以抛掉!”   秦逍遥和铁空山相视大笑,两人举步朝着西门无敌走去,每走一步,气势便增强一分。   铁空山的功力本来就已运至顶点,但是功力提升至顶点并不代表气势就涨到了顶点。   气势在战斗中是非常重要的,两军交战时,士气高的一方自有一往无前,攻无不克的气势。兵力多于敌人时排山倒海,轻易便可溃敌;即便兵力少于敌人,也往往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而在武林高手的对决之间,气势往往也能取到决定性的作用。   以己之气势克敌之气势,有甚至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比如三少爷最经典的一役,即下山后初战魔人布欧之时,那时三少完全不会丁点武功,全凭无比的自信与镇定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气势,令魔人布欧自乱阵脚,不战自败。   用气势吓死人当然也不是神话,三国时张飞一声怒吼,平地惊雷一般吓死夏候杰,吓退八十万曹军,自此流传为千古美谈。   而即使是街头流氓打混架,气势强的一方也往往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打架的时候,一定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在肉体上打垮对方,最后在精神上狠狠地折磨对方!   千万不要留情!   铁空山已经变成一座欲汹涌喷发的活火山,秦逍遥已经变成一位凛立于天地之间,俯瞰地上苍生将其当作蝼蚁的魔神。   而面对着这两大高手的西门无敌,则如一抹飘渺不定的轻烟。   这并不是说西门无敌在动,事实上,他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两大高手将气势提升至顶点,自己却一动未动。   但是他虽然没动,却给人以一种飘渺不定,完全无法捉摸的虚无感,就像那炊烟一般,即便看得见,却完全无法抓得着。   这是一种异常荒谬的感觉。   “‘化神虚空’……”   临时转职为战况解说员的乔伟神情凝重地道:“西门无敌已运起‘化神虚空’!这魔门至高身法,号称化身为神魔,可任意穿行于虚空之间,身法飘渺不定,飘忽无踪,谁也无可捉摸。老爷和舅老爷就算发动雷霆一击,只怕多半也会落在空处!”   三少紧握着拳头,手心中不觉已经渗出大量的汗水:“伟哥,西门无敌这身法飘忽不定,来去无踪,岂不是不但可以随意避过我家老头和舅老爷的攻击,还可从任一角度实施反攻?”   乔伟点了点头,道:“说的没错。跟西门无敌打的话,进攻多半没用。幸好舅老爷浑身上下无一处破绽,大可死守不攻,令西门无敌耗尽功力。而老爷的手段,则是有攻无防,与西门无敌对决……恐怕没有胜算!”   三少失声道:“那若是西门无敌不攻舅老爷,专找我家老头下手怎么办?我家老头不擅防守,一手遮天手全是亡命进攻的打法,那……那么……”   三少练的是遮天手,自然最清楚遮天手的特点,心中不由大急。   秦风却冷冷一笑,道:“老三,你不必多虑。父亲……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哼,那西门无敌的身法再厉害,也总是要动的,只要他动,就会有风,只要有风,父亲的手便能捉住他!”   没有人比秦风更清楚秦逍遥悟出了什么,秦逍遥那日一掌将整棵树震成最基本的木丝的情形,此时正不断地在秦风脑中回映。   “功力,并不能决定一切!”   秦风突然下此断言。   就在他说这句话之时,秦逍遥和铁空山同时叱咤一声,两大绝世高手同时出手,这一场当世最强的三大高手之间,足可震古烁今的决战就此拉开帷幕!——(全剧终……是不可能的。哇哈哈哈~~~~卷三完,江湖篇终。敬请继续关注本书天下篇序幕,卷四,天下乱,祸起萧墙现狼烟。 第四集 天下乱:祸起萧墙现狼烟 序章 困龙升天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鸿图霸业谈笑中,不似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我曾经想过,坏事做多了,会不会有报应。可是当我所做的坏事越来越多,我就干脆不去想了。”   迎面扑来的疾风掀动他的长发和蓝袍,身体疾速下坠的失重感令他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风声在耳畔呼啸,穿越重重飘浮于空中的云雾,那被云雾遮挡的悬崖仿佛隐于九幽之中的炼狱一般,深不见底。   他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一条已经被这高速下坠却不知何时方能到底的恐惧感觉弄得僵硬的娇躯。他那俊逸无方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地微笑,睁着双眼望着下坠的方向,而怀中的玉人,已经脸色惨淡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冤有头,债有主,善恶到头终于报,其实我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莫明其妙的话,好像浑然不为即将落至崖底摔得粉身碎骨而担忧。   “但是直到我死的时候,我才明白未必善有善报。一个从没做过什么错事的人被雷活活劈死,起因只是司掌刑罚的神仙过生日喝醉了酒,你说好不好笑?所以我决定,如果能再活一次的话,一定要做个坏人,看看所谓的恶报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来,恶报可能真的要临头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害怕得闭上眼睛?你的复仇差不多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掉到崖底,你的复仇就完全成功了。   “你为什么会哭?难道你在害怕死亡的临近?还是生有所恋,不舍得就此离开这个美丽的尘世?又或是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你自己根本就不想我死?   “你本不必害怕的。复仇总会付出代价。苍天对任何人都很公平,即便是我,它在令我枉死之后,又给了我一次绚丽的人生。   “而且我们这次未必会死。或许我们会被一根伸出崖外的大树挂住,然后发现一个上古山洞,里面藏着古时天下无双的武功秘籍。或许我们会遇上怪兽什么的,误打误撞砸死了那怪兽,得了它修炼了千百年的内丹,暴增千年功力。或许我们还会遇到天底下最后的一株绝世灵药,吃下去之后变得不老不死,神功无敌。   “天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山风呼啸,壁立千仞的悬崖如刀削斧凿,虽不是光滑如镜,但也平整异常。   这是一面夺天地之造化的悬崖,上面寸土不留,寸草不生,更没有什么伸出崖外的大树。   悬崖,就在天平山庄后院围墙之外。   光阴似箭,三年的时间就像流水一样静静淌过,快速而又安宁。   岁月并未给人太多的感悟,眉梢眼角被岁月刻上道道皱纹,两鬓也被岁月描上了斑斑白发。   然而皱纹与白发并未能阻止江湖仇杀,并未能阻止天下人争权夺利,纵马江湖,驰骋江山,血流万里,尸积如山。   豪男儿在疆场之上用如山的尸骨堆砌起掌万千人生杀大权于手中的权力宝座。   岁月可增添豪情,可增加智慧,同样也能削减体力,夺去斗志。   当昔日名震天下的千古一帝变成只知享乐的糊涂老头,当如虎暴政逼得天下百姓走投无路,当世间魔道横行,江湖正道不复,天下终于乱了。   大秦历七八二年五月初五的一声惊雷,震惊了整个大秦帝国。梅雨季节的雨水和雷声掩不住岭南一个矮个子男人,站在用木料堆积起来的高台上的一声怒吼:“王贲和候猛凭什么当上将相?难道他们生下来就有田种吗?”   王贲,大秦帝国大将军,手握全国兵权,直接受命于秦皇嬴圣君。   候猛,大秦帝国丞相,独揽秦帝国行政大权。   木台下成千上万衣衫褴褛有如乞丐一般的岭南百姓齐声吼叫:“不!他们曾经只是佃户,家里一分田都没有!他们是跟着秦王造反打天下换来的地位!他们家的田,也是秦王一统天下之后分给他们的!”   矮个子男人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吼道:“那末,我们就造反吧!把大秦帝国所有的土地变成我们的自留地,把大秦帝国的嬴圣君打下神台,把王贲和候猛拉下宝座!”   “没有田地,我们自己去抢!没有地位,我们拿命来搏!”   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响彻天地,和风细雨变成狂风暴雨,滚动的雷霆也掩不住地下失去了土地,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一切的贫苦百姓们疯狂的呐喊。   当这一阵怒吼之后,一个辉煌的名字从此载入史册,即便他只如流星般灿烂过一瞬,但是他在瞬间绽放出来的,辉映了整个天地,撼动了大秦帝国根基的光芒,却足以让世人永远记住他。   因为他是第一个聚众造反的农民。   他的名字,叫做项启。   “尽人事,安天命吧!”   岭南宋家的当代家主,曾与嬴圣君一起打天下,被册封为国公之后却挂印还居岭南的一代猛将,武功本应震烁天下,却因立誓不踏足江湖,因而从未被算作江湖高手的宋无在接到秘报后长叹了一句。   他虽离朝数十载,但是一直以来都在岭南这民众最野蛮,治安最混乱的地区默默地协助大秦帝国维持在这一带的统治。若不是有岭南宋家这一金字招牌,岭南的暴乱至少会提前五年!   “将消息传给岭南镇抚使,让他早做准备。唉,流民势大……”   宋无抬起头,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无限惆怅地叹道:“谁说百姓便如蝼蚁?当蝼蚁团结一致,便是高山也可掏空!圣君啊圣君,你老糊涂了……”   天京城,大秦帝国国都。   天圣宫,古往今来天下第一辉煌的皇宫。   谁也不知道天圣宫凝聚了多少百姓的血泪,谁也不知道修建此宫殿耗费了民间多少财力物力,有人甚至断言,天圣宫的每一处基脚底下,都埋着至少百名百姓的尸骨。   这是一座用尸骨和血流堆砌起来的辉煌宫殿,既标志着大秦帝国的繁荣和武功,亦标示着大秦帝国的暴政。   尤其是近三年,嬴圣君在追求长生之道的同时,大修陵墓,并不断扩建本就已经奢侈过度的天圣宫,弄得天怒人怨,许多人心中不断翻滚的一个念头便是——烧了天圣宫,烧了嬴圣君的陵墓!   五月二十九,午夜子时三刻,雨。   一队黑甲骑兵如狂风一般冲进了天京城,蹄声轰隆地朝着天圣宫冲去,沿途的禁军无一人敢拦住这队骑兵。   因为领头的,是大秦帝国第一名将,本应在北疆筑城墙防御胡虏侵袭的孟起孟将军!   论起打仗的本事,孟起比起掌管全国兵马的现任大将军王贲来,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手下掌控的,是北疆二十万边防大军。北疆大军虽然数量不多,但北疆大军常年与胡虏交战,战斗力在大秦帝国首屈一指。有人甚至断言,北疆二十万大军,战斗力可抵大秦帝国全国百万大军中另八十万合起来的战斗力。   而孟起现在在夜半于天京城内横冲直撞,凭的并不是他的军功和声望。   大秦律法,天京城内一过闭城门的时间,除禁军及信使之外,任何人皆不得纵马狂奔,违者斩杀。   大秦律又规定,镇守边疆的大将非得皇帝召见,不得擅自离开岗位,更不得擅自回京,有要事当遣信使回报。违令者,视其情节轻重处于刑罚,轻则削官免职,重则处于极刑。   而孟起这次回京,并没有得到秦皇的旨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是犯了死罪。   但是仍没有一个禁军敢拦他,甚至当他冲进天圣宫的时候,宫城的御林军本准备上前拦阻喝问一下的,但当看到他手中那柄金刀之后,全都畏缩地闪到了一边,任他冲了进去。   因为那把金刀,是秦皇为奖赏其战功,亲自赏赐的所谓上可斩昏君,下可斩奸臣的“天赐宝刀”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脖子去试一试天赐宝刀是否锋利。   孟起带着十八骑黑骑近卫在宫城里狂奔,他高举着天赐宝刀一路向秦皇的寝宫冲去,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皇宫的安宁,盖过了淅沥的雨声。   在皇宫跑马,这又是一项死罪。   秦王寝宫“养心殿”外,手持拂尘,正侍立在殿外檐下,长得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大内总管宁照蒿,在听到一名飞奔而来的大内侍卫禀报之后,皱起了眉头,暗忖道:“孟起这家伙居然有命回来?”   接着对那侍卫耳语几句,那侍卫应了是声,飞快地跑开了。   宁照蒿理了理衣服,看着站在大门边的两个小太监轻咳一声,两个小太监马上知机地打开了殿门,宁照蒿一脸谦卑地弓着背走了进去,穿过殿内大堂,对着一面屏风后的一扇朱红大门谄声道:“圣上,您歇息了吗?小蒿子有要事禀报。”   门后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是照蒿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宁照蒿道:“打扰了圣上安息,小蒿子死罪。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小蒿子不得不为之。禀圣上,北疆大将军孟起,星夜赶回天京城,如今已经闯进了天圣宫,正往养心殿方向赶来。”   “哦?孟起回京了?朕怎么不记得给他下了召见的旨意啊!他是走过来的,还是骑马过来的?”   “回圣上,孟起带着十八骑禁卫,自城门处一路狂冲而来,手持天赐宝刀,禁军和御林军皆不敢挡。”   “好大的胆子!”   秦皇嬴圣君的声音急促起来:“竟然挟朕赐宝刀之威违法乱纪!他孟起真是越来越狂妄了!真以为朕老了,就可以无法无天……咳咳……”   秦皇一口气没接上来,大声咳嗽起来。   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传出:“圣上您别动气,想那孟起一定是在北疆只手遮天骄横惯了,把这国都也当成了他的跑马场。”   秦皇道:“郦爱卿爱言极是,小蒿子,传朕旨,收回天赐宝刀,将孟起杖责三十,赶出京城,让他即刻回北疆!至于他那十八黑骑近卫,一个不留,全砍了!”   宁照蒿脸上露出一抹诡笑,恭声道:“那圣上您还见孟起吗?”   “不见了!”   秦皇声音中颇有几分不耐烦之意,“朕累了,要好好休息。郦妃,来给朕顺顺气……”   一声嘤咛,接着便是几声娇喘,宁照蒿听着殿里传来的声音,满脸诡笑地退出了殿外。   “哼哼,有了郦妃娘娘在圣上身边,只要圣上一天不死,这大权,还不是牢牢地被我们主公把持吗?”   宁照蒿心下得意地想着,“说起来,郦妃娘娘还真是天生祸水,便是我这去了势的男人,看见她也难免心神荡漾……”   正想得发出声声淫笑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宁照蒿放眼望去,只见夜色中,一十九骑撕破雨幕狂冲而来。为首一员身穿黑甲,背披猩红披风,相貌威武刚毅,持一柄五尺金色宝刀的大将,不是孟起是谁?   孟起隔着老远就纵声道:“殿外是哪位公公当值?北疆破虏将军,北方镇抚使孟起有要事求见圣上!望代为通报!”   说话间,那一十九骑已经旋风般冲到了殿前。   孟起翻身下马,而那十八黑骑近卫却端坐马上纹丝不动,连胯下坐骑都是不吭不嘶,稳如泰山。   孟起大步走向殿前,见着宁照蒿之后豹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宁公公,烦请代为禀报圣上,孟起有要事求见!”   宁照蒿微微一笑,拂尘一甩,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圣上有旨!北疆破虏将军,镇抚使孟起擅离职守,未得召见私自回京,更连夜冲城,以天赐宝刀恐吓禁军和御林军,兼在皇宫里跑马,是为死罪!但圣上宅心仁厚,念在孟将军军功无数,又在北疆抗击胡虏有功,故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罚收回天赐宝刀,杖责三十,赶出天京城。孟起随身近卫胆大妄为,致龙颜大怒,全部斩首示众!来人啦!”   宁照蒿一声令下,养心殿后顿时扑出近百大内侍卫,将孟起及十八黑骑近卫围了起来。那些大内侍卫全都是甲胄在身,刀剑出鞘,更有五十把连击手弩上架着明晃晃的箭头,对着孟起等人。为首的,赫然便是刚才向宁照蒿禀告的那名侍卫。   孟起勃然大怒,叫道:“宁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照蒿冷哼一声:“孟将军难道没听清楚吗?要不要本公公将刚才的圣旨重复一遍?”   孟起道:“本将军尚未觐见圣上,何来圣旨一说?宁公公,假传圣旨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   宁照蒿冷笑道:“孟将军莫非以为这天京城是北疆?这天圣宫是你北疆大营?圣上就在本公公身后的养心殿中,凭圣上盖世无双的武功,本公公说的话圣上会听不见?若是本公公假传圣旨,圣上恐怕早已在第一时间亲自出手,取了本公公性命了!孟将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架子!竟敢怀疑圣旨的真伪,莫非孟将军在北疆说一不二惯了,忘了大秦的规矩吗?”   孟起怒道:“我孟起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岂容你这等小人说道?赶快让开,我要去见圣上!此乃国家大事,关乎我国安危,若是耽搁了,你担当得起吗?”   说着,提着宝刀就准备往殿里闯。   “大胆!你举刀入殿,莫不是想弑君?准备放箭!”   宁照蒿一声令下,那些持连击手弩的大内侍卫便扣上了机纽,随时准备放箭。   “呛呛呛……”   一阵兵器出鞘声响起,那十八黑骑人人拔刀在手,脸上怒意勃发,凛冽的杀气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   这些近卫全是从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沙场老兵,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向来只认孟起,除了孟起之外,可是谁都不认的!   “好大的胆子!”   宁照蒿变色道:“敢在圣上殿前拔刀?放箭!”   嗖——一阵箭矢破空声响起,五十把连击弩同时发射,每把弩上装着的九枝箭连续发出,四百五十枝弩箭破空袭向那十八名黑骑近卫。   弩箭威力在近距离时本就比弓箭更大,连击弩射速又快,用四百五十枝箭射十八个人,即使那些黑骑近卫身经百战,又着有盔甲,也是无法抵挡。   一阵闷哼过后,十八名黑骑近卫全都倒栽下马背,气绝身亡。身上要害插满了短箭,鲜血泊泊涌出,融入地上的雨水之中。   孟起睚眦欲裂,暴吼道:“阉贼,我要你的命!”   愤然纵身跃起,一刀朝着宁照蒿当头劈落,金黄色的刀气便如烈日光芒般,照亮了半边大殿。   宁照蒿面对着暴烈一刀,不闪不避,也不显半分惧色,厉声高呼道:“孟起意图持刀闯宫,谋杀圣上,立斩不赦!”   大内侍卫群中突然电射出五条人影,五道青色的剑光闪电一般击向孟起,剑尖之上竟吐出长达三尺的青色剑罡!   “哧!”   五道剑罡同时破开盔甲刺入肉中,五声利器破体声同时响起,孟起左右腰眼、心脏、肝脏、肺部同时被利剑贯穿,鲜血雨点一般洒下。   那五名功力明显是江湖近乎超一流高手的大内侍卫在刺中孟起之后,又飞快地拔出长剑,飞退入侍卫群中。   他们来去如风,身法与剑法都是一气呵成,快到旁人根本没看清他们的相貌。至于衣着,所有的大内侍卫都穿得一模一样,当他们回到侍卫群中之后,谁又能辨出他们来?   孟起刀光消失,金刀脱手落地,口中喷出一股血泉,雄壮的身躯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地。   “圣上……佞臣误国……”   孟起趴在地上不断扭动着身躯,发出微不可闻的含糊说话声:“公子苏……已夺……北疆兵权……勾结胡虏……自立为王……不久……便会……叩关入侵……中原……臣……不甘心……”   宁照蒿蹲下身子,拍了拍孟起的脸蛋,凑到孟起耳边,用只有孟起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只不过……公子苏已经死了,现在的公子苏,虽然还是原来那样子,但却已经不是真正的公子苏了。没办法啊,谁教公子苏是诸位公子中最冤枉的,但人缘反而是最好的一个呢?他在北疆历练多年,在军中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将士们都听他的话呢!他出声说要造反,那些兵啊将啊什么的,还不都跟着反了?只有你孟起是最笨的,你以为你最忠啊?白痴,你既没给现在的公子苏杀了,为什么不逃得远远地,找个穷山沟沟隐居起来,反倒巴巴地来天京送死?所以呀,你还是死了的好!”   孟起眼睛瞪得老大,喉咙中发出阵阵咯咯声,瞳孔剧烈收缩又猛涣散,终于两腿一蹬,头一歪,就此气绝。   这大秦帝国第一猛将,就此不明不白地死了,大秦帝国的基柱,又轰然倒下一根。   宁照蒿示意大内侍卫们处理这十九具尸体,然后捧起天赐宝刀,躬身一步步走进了殿中。   “禀圣上,孟起手执天赐宝刀,硬闯养心殿,奴婢唯恐孟起欲谋不轨,误伤圣上万金之躯,因此擅自下令将孟起及十八黑骑近卫诛杀!现在天赐宝刀在奴婢手中,奴婢请圣上赐奴婢以此刀自刎……”   “朕都知道了,恕你无罪。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之内一片歌舞升平,北疆胡虏亦惧我大秦声威,不敢稍犯。似孟起这般只会打天下,不会坐天下的武夫,留着也没甚大用了,他死了倒好。传朕的旨,追封孟起为安国将军,忠武威烈候,以候爵之礼厚葬。嗯,死因就说成力抗刺客,为朕挡刀而死的。”   秦皇的声音很是平淡,“小蒿子,把天赐宝刀放在案上,你退下吧!”   宁照蒿高呼万岁,连称谢主隆恩,放下宝刀后一步步退出了殿外。   他站在殿门前,看着那阴沉沉的天幕,嘴角突然浮出一抹异笑。   “天下是时候乱一乱了!我魔门,也是时候雄霸天下了!”   “轰隆”一声巨响,岭南府的城门在冲车连撞之下轰然倒塌,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的义军一窝蜂般涌进了岭南府。   岭南镇抚使被乱刃分尸,城头上悬着的大秦帝国黑底双龙国旗被一把扯落,换上了一面土黄色为底,上面印着一个斗大的“项”字的战旗。   岭南府内一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民宅内,宋家家主宋无正端坐在书房内,轻轻抚摸着摆在书桌上的,一个沾满了灰尘,样式相当古朴的长方形盒子。   “爹爹,爹爹!”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您在里面吗?”   宋无皱了皱眉头,将那长方形盒子放到了书桌底下,道:“进来,门没锁。”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一汪无一丝杂质的清水般纯美可人的少女,盈盈走了进来。   “清儿,有什么事吗?”   宋无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向来肃穆的神情中难得地多了一份慈爱之色。而在那慈爱之中,却隐着淡淡的,似是极力掩饰的悲哀。   宋无今年六十有三,除正妻之外还有三房妾侍,却一直没有儿女。直到四十六岁那年,四十二岁的正妻宋张氏突然铁树开花,有了身孕,终得了这一独女。   宋无老来得女,对宋清自然是极为宝贝的。他是武夫出身,却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变成一个成天只知舞刀弄棒的假小子,于是自小请名师教宋清经史子集、治国之道、为政之理,希望能把女儿培养成一位独一无二的才女。   宋清自小极为聪敏,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还经常能举一反三,说出许多似是而非,却令那些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老夫子们都赞叹不已、自愧不如的论点来。   就连最难为之,也最令女孩子家讨厌的治国之道、为政之道,宋清也能学得津津有味,而且还能时常发表一番相当不错的见解。   至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宋清更是造诣非凡,原创的一些诗词,令岭南一带一些颇有才名的士子、学士都自愧不如。   而宋清对针织女红、厨房之事却不屑一顾,常言那是小女子才做的,而她是大才女,自然是不需要学了。   宋清自十三岁起,便在岭南一带颇有才名,这几年来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宋家门槛,但却没一个能入得了宋清的法眼。   宋无对这女儿也是颇为头痛。一个大家闺秀,如果在十五岁成人之后还没定亲的话,那可是相当没面子的。但是宋无也舍不得将自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草草嫁了出去,本来择婿一事,只需父母点头便可,但宋无破天荒地让宋清自己选婿,所以直到今年宋清已过十七,眼看便要满十八岁,仍未定下一门亲事。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宋清小时候一次伤寒之后,宋无亲自替她把脉,准备以己身深厚的内力替她驱除寒气,却意外发现,宋清竟然是天生的“三阴绝脉”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留传下来的《回天医经》中记载,“三阴绝脉”千万人中难得遇上一例。身怀此脉者,天、地、人三衰,阴寒遍体,若是男子则可凭本身阳气支撑,勉强活过三十岁;而若是女子,则因本身就是阴性,断然活不过二十岁。   而最令宋无绝望的是,翻遍《回天医经》竟然找不到救治三阴绝脉的方法!   多年来,宋无曾暗访天下名医,寻求救治之法,却毫无所获。   宋无伤心绝望之余,虽未放弃寻求救治的方法,但对待女儿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对她万般宠爱上来了。嫁不出去更好,宋无也好在女儿有生之力,尽力尽一个慈父的责任。养活女儿一辈子只是个笑谈,因为宋无清楚地知道,将来是无法避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结局的。   正因为此,宋清才有了这时代所有的大家闺秀都无法拥有的,自由择婿的权力。   宋清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事实上,宋无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宋清的母亲。   眼看着女儿离二十岁的大坎越来越近,宋无每每看到女儿,心中都会不可自抑地涌起无尽的悲凉。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在宋清走进了书房,缓缓走到宋无的书桌前,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父亲,不急不徐地道:“爹爹,项启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岭南府,岭南最后的守军已经被叛军击溃,镇抚使路遥大人战死。叛军现在正在岭南府中四处抄家,凡家世富贵者,一律被灭门,家产、存粮被尽数分发于贫苦民众。预计再过三刻左右,叛军就会搜到我们这里来了。”   宋无点了点头,道:“为父倒不担心叛军会对我宋家怎样。毕竟我们宋家,每年都曾派出大把银子,分发大量粮食给受灾的百姓的。百姓虽然仇富,但也是有眼睛的。”   宋清不动声色地道:“爹爹,城南王大善人一家已被乱民尽数杀死,家财、粮食被劫掠一空。”   “哦?”   宋无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王大善人做过的善事,可并不比我们宋家少啊!看来一心造反的百姓,已经给胜利冲昏了头脑,辨不清是非善恶了。”   沉吟了一阵,宋无问道:“家里的事情安排得怎样了?”   宋清道:“所有仆役、奴婢、家丁都已经分发了银两,遣散离去了。他们都作贫苦人家打扮,叛军是不会伤害他们的。家里的细软都已经收拾好了,娘和二娘她们已经坐进了马车,随时可以从后门离去。爹爹的几位老友,祁叔叔他们,都赶到了家里。一百二十三名护院已经武装好了,随时可以应战。”   宋无道:“祁老怪他们来了吗?那敢情好。嗯,你去让护院们都散了吧,一人发些银两,让他们也扮作贫苦百姓,混进乱民之中。在大军面前,一百二十三名护院也撑不过片刻,何必要他们白白送命?有为父和祁老怪他们,保护你们娘儿几个,已经绰绰有余了。”   宋清点了点头,道:“父亲可还有别的吩咐吗?”   宋无道:“没有了,你先出去准备吧,为父随后便来。”   宋清正待转身出门,却听宋无在身后问道:“清儿,这般局势,你可害怕?”   宋清回过头,对着宋无嫣然一笑:“有爹爹保护清儿,清儿又有什么值得害怕呢?”   宋无用力地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若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我宋无枉称当年七国并立时的天下第一名将!”   待宋清离去之后,宋无又将那长条形盒子搬到了书桌上,深情地抚摸着盒面,缓缓道:“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你了,谁知道……呵呵,形势比人强啊!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与圣君并肩作战的那峥嵘岁月?可还记得,当年一个个败亡于你我手中的绝世名将?天下七分,除我大秦之外,另六国也是名将辈出啊……只可惜,他们遇上了圣君,遇上了你我!而今天,圣君把他自己的天下给玩垮了,逼得你我不得不再度联手!干渴了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是饥渴难耐了吧?好啊……今日,就让你重见天日,再度痛饮人血,饱餐人魂!”   宋无猛地按下那盒子上的一个圆形机纽,盒盖铮地一声弹开,一道绚丽夺目的强光自盒中猛地绽出,光芒强烈地竟在瞬间便将宋无的身影整个吞没,书房中响起一声仿如龙吟一般的长啸,整间书房都被那声长啸震得抖了一抖!   而在书房所处小楼外的院中,正与宋清交谈着的,宋无的挚友,岭南一带除宋无之外,最负声名的五大高手,“岭南五友”几乎同时抬头望向那座小楼,其中年纪最大的“青竹翁”祁云山失声道:“天兵‘龙吟’重现世间!太公望的批语应验了!”   世上顶级武器分三品,第三品为圣兵,削铁如泥。   第二品为神器,不仅削铁如泥,更兼身有灵性,可与主人心灵相通,主人越强,便越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第一品即为天兵,天兵是所有武器中最强的,武器本身几乎已是一个会思考、有诸般情绪论的独立生命。选择主人时有着异常苛刻的要求,不仅要求主人够强,还要能与自己对上脾气,对合自己的口味,简直就如人类交友、择偶一般,比起仅有灵性的神器又强出不知多少倍!   天下圣兵不知凡几,手段高明的铁匠便可锻炼。   而神器则非顶级铸师无法打造。七国之乱时,天下神器曾也有二三十柄,但乱世之中,神器或遗失或被摧毁,到大秦帝国时,天下已只余七件。而其中的“斜月七星剑”已被星河剑圣秦风亲手摧毁,因此神器世间从此只有六件。   至于天兵,古往今来却只有两件,能打造天兵的,据说根本就不是人,因为人类根本无法打造出天兵这种武器!   世间仅有的两样天兵分别为“龙吟”、“虎啸”其中“龙吟”乃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的兵器,在太公望死后随即消失于世间。   “虎啸”则为前朝开国天子,武王姬轩辕的兵器,也是在武王死后便不再现世。   直到前朝崩溃,七国分踞天下之后,“龙吟”、“虎啸”这才重现世间,分别为宋无与嬴圣君所得。   而宋无在平定天下之后,便将“龙吟”封存,数十年来未曾动用。   嬴圣君也建起“虎啸殿”将“虎啸”封存于天圣宫虎啸殿中。   但是今日,在这风雨飘摇,叛军如潮的关头,宋无终于重启“龙吟”令一代天兵再现世间!   宋清在听祁云山惊呼之后,好奇地问道:“祁叔叔,为何爹爹的‘龙吟’复出,却与太公望的批语扯上关系了?”   祁云山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地道:“太公望曾下批语,‘黑水纹乱,困龙升天。魔瞳现世,屠戮人间。龙吟虎啸,杀斗天地。尸积如山,血海飘橹。斗转星移,大地变天!’“我大秦帝国依水德而兴,朝服、旗帜皆为黑色。那一句‘黑水纹乱’,联系如今形势,当是指大秦帝国已将步入乱世。批语中所言的‘困龙’,当是指被封存的‘龙吟’。而那魔瞳,应该是指‘修罗魔瞳’。如今‘困龙’已然重见开日,那‘魔瞳’……可能也到了屠戮人间的时候!”   宋清想了想,道:“批语中有一句‘龙吟虎啸,杀斗天地。’是不是说‘龙吟’与‘虎啸’之间会有一战?清儿百思不得其解,‘龙吟’乃是爹爹所有,而‘虎啸’则在圣上手中。若说爹爹会与圣上有这一战,当无太大可能。难道说……那‘魔瞳’最终会得到‘虎啸’,与我爹爹一战?”   祁云山摇头,“这个……谁也不知道。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当修罗魔瞳现世之时,天下将会大乱!而最后那两句‘斗转星移,大地变天’,怎样看都不是好兆头。”   宋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难道说,大秦帝国会因‘魔瞳’而覆……”   “清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大逆不道的话可是你能说的?”   宋无那雄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只是他现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异样,那话声之中,似带上了一种仿佛巨龙咆哮一般的颤音,“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要教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的话,你叫为父有何面目去见圣上?”   宋清、祁云山等岭南五友同时转头望向宋无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一望,众人顿时全都呆住了!   尤其是宋清,在她想象中,“龙吟”既为武器,无论如何怪异,都该不脱迹于刀枪剑戟鞭锤之形。可是现在一见之下,她便彻底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想法……   “情哥哥,要听歌。”   深不见底,两边均是壁立千仞的峭壁,只露出头顶上犹如一条细线般天空的悬崖之下,一个上身裹着火红色的兽皮,下身围一条黄色兽皮短裙,露出两条雪白修长,筋肉匀称,浑圆结实的长腿的女子,拉着正仰望天空,贪婪地淋浴着正午时分方能洒到谷底的阳光的男子,撒娇一般摇着他的一条手臂。   这女子的头发长及臀部,随意地披散着,显得有些凌乱,但却不是很脏,显是经常清洗的。   她的脸很干净,没有一丝污垢。面容非常美艳,两条修长的剑眉透着丝丝野性,整体的感觉给人一种在女子身上很少见的刚健感。   而从她的容貌也无法分辨出年龄来,明明应该是二十五六的女子,神情却跟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般,天真而幼稚。   那被她摇晃着手臂的男子身长八尺,身上也是胡乱地披着兽皮,一头长发乱篷篷地披着,就像一堆稻草。   满脸的络腮胡子像一根根钢针一般,掩盖住了他的半边脸,令人很难在乱发和胡子的掩盖下看清他的真面目,而要判断出他的年纪,自然是更难了。   但是他的眼神很清澈,那双黝黑的眸子,纯净地仿佛能倒映出一线天上飘动着的微小云朵。   此时他的眼角正洋溢着笑意,眼眸中透出一种让人全身暖洋洋的,如春季阳光一般的暖意。他像哄小孩子一般,连声应道:“好好好,别闹了,情哥哥这就给你唱歌……唉,下了好多天雨,人都快霉了,难得太阳肯露面啊!一天之中,也就只有这时候能晒晒太阳了。来,站到这边来,多晒晒太阳,边晒边听哥哥给你唱歌啊!”   那女子依言站到了只有约五尺宽的阳光地带,和那男子一起坐到一块沐浴在阳光中的石块上,静静地听她的“情哥哥”唱起了一曲优美的歌谣。   莫问痴,雨打花落问花可有忧莫问恨,刀光剑影问剑几曾愁莫问情,怕一夜白了少年头莫问剑侠情缘是否不堪回首不堪留女子很认真地听着,她听歌时的样子很投入,虽然在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依然天真幼稚,但眼中却不时闪过几抹蕴含着浓浓的悲愁的神彩。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只歌不是大秦帝国的曲调,事实上,在大秦帝国之中,还没人会唱这支歌,除了她的“情哥哥”以外。   而这歌也不是“情哥哥”原创的,他只不过是从记忆中随手拈来,兴之所致便唱了起来。   她或许也已经忘了,她的“情哥哥”事实上是个比她还小了七八岁的少年,他的名字,其实是叫“秦仁”来着。   她甚至已经完全忘记,她为什么会与“情哥哥”来到这个悬崖底下,被困在这完全无法攀越的悬崖底下整整三年。   其实,是她将他扑到悬崖下的,是她将毫无防备的他一举扑下了悬崖,同他一起掉进了这万丈深渊之中。   “情哥哥”便是秦仁,秦家三少。而她,则是被他用迷药夺了贞操,从此对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的吹雪堂堂主叶映雪。   我笑风,踏步江山江山在我手我笑云,浪迹天涯天涯在小楼我笑君,愿一生不死的等候我笑英雄弯弓射雕有泪欲留泪满首三少仰望天空,唱着这曲前世一款游戏的主题曲。   他的眼角洋溢着暖暖的笑意,看着那头顶上的一线天,还高悬在一线天外的太阳,他的心都似乎暖了起来。   一天之中,仅有半个时辰可沐浴阳光,碰上阴雨天,则是连续好几天都见不着太阳,三年的时间,茹毛饮血,不见天日,已经令他的两边鬓角变得斑白。   而他,今年也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未老,却已生白发。   莫问痴,痴心不曾休莫问恨,恨时爱悠悠我笑风,风起水回流我笑云,云作我心舟不问生死相许为情为缘来相守一曲终了,三少笑望向听得入迷的叶映雪,问道:“好听吗?”   叶映雪拍着手掌笑道:“好听,真好听!情哥哥唱的歌,什么都好听!”   看着叶映雪一脸幼稚的样子,三少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再次抬起头,仰望一线天空,思潮起伏,思绪又翩然飘回了三年前,在天平山庄的那一幕。   虽然已经过了整整三年,可是父亲遮天手秦逍遥,联手舅父化铁手铁空山,双战魔教教主西门无敌的那一幕幕却然历历在目,每一个场面都还是那样地鲜活,未曾遗忘半分。   因为那是一场代表着当世最强的个人武力之间的决战!   西门无敌那神出鬼没,完全无迹可遁的身法,“灭神心经”、“诛仙宝箓”上种种足可化腐朽为神奇的武功,配合上西门无敌的身法,发挥出无以伦比的威力。   “仙路烟尘 ”、“灭神指”、“天极阴雷”、“亡天神话”、“天外飞仙”、“迷踪魔云”……所有的招式在西门无敌手下一一使出时,每一招几乎都令所有的人产生一种惊艳感。   而秦逍遥和铁空山的表现也不逞多让。   两大白道绝顶高手将生平所学所悟畅快淋漓地尽数使出,铁空山只守不攻,秦逍遥只攻不守,两人配合之时却攻守兼备,天衣无缝!   战场从天平山庄的校场中央一路延伸至天平山庄后院,一直到了天平山庄背靠的那堵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   而三大高手所过之处,所有的建筑都变夷为平地,平地则被震出无数裂缝和坑洼。   三少等人不愿错过这一场决战,因此一直跟着三大高手,不断地转移观战阵地,最后三少等也到了那悬崖边上。   而就在西门无敌力战良久,未能击败秦逍遥与铁空山,从而准备放出他的第二记“诛仙剑”时,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变故发生了。   自西门无敌发暗号令魔门弟子点着了埋在校场下的炸药,校场剧爆之后便不知所踪的叶映雪,突然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鬼魅一般掠近了看决战看得如痴如醉,没有半点防备的三少身旁,抱着三少一齐跃下了那万丈深渊!   三少在跌下悬崖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秦逍遥与铁空山双双放弃了与西门无敌的决战,以他们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往悬崖边,而西门无敌则生生收回了那一记待发的“诛仙剑”朝着三少这边看了一眼,似无限惋惜地长叹了一声。   离三少最近的乔伟和黎叔只差一步便可抓住三少的衣角,可是两人还是慢了一步。他们满脸绝望地狂叫着三少的名字,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痛苦和悲哀。   秦风、秦雷、三大杀神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赶往三少落崖的这边,但是他们到时三少已然坠下了十多丈,谁也没办法赶上他了。   三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两位兄长落泪。   铁戬解下腰带扔了出来,但是那腰带只不过五尺来长,纯属搞笑。   杜晓妍异常极端地纵身就往悬崖下跳,却被黎叔拦腰抱住,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让三少那剩下来没多少的良心出奇地刺痛了一下,然后黎叔一掌拍晕了她。   黎小叶掩着嘴愣愣地看着三少,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三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他甚至想她不是一直讨厌我的吗?难道是因为少爷我掉下去了,以后就不能送花给她而伤心?   甄洛当时的表情则很奇怪,很复杂,似悲伤,又似失望,总之三少直到现在还没想通她那时候究竟是想表达出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怜舟罗儿一言不发,脸色惨淡地流泪满面,摇摇晃晃地随时会摔下悬崖,秦雷将她死活拉了回去。   秦霓儿则站在崖边跳脚大骂:“死没良心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还欠我一顿打啊,你给我回来!你轻功不是很好吗?给我飞回来!”   三少当时心中只在苦笑,心说轻功也要借力啊!这时候你让我用什么借力?用叶映雪吗?在那个时候,三少才真正发现,自己的心肠,似乎还真不是那么歹毒。   铁轩轩是所有女孩子里面最镇定自若的一个,她根本就没流一滴泪,她甚至还在笑,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甜蜜。   因为她也纵身跃下了悬崖,而且还很成功地跃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能及时拦住她。   三少永远也忘不了,她在跃下悬崖后,双臂大张,仿佛凤凰一般飞翔时那满脸开怀笑容的样子。   可是铁轩轩与三少伴飞的计划没能成功,她刚跃下不到两丈,就被秦逍遥和铁空山合力用真劲吸了回去。   在铁轩轩给吸回去的时候,三少已经落下去足有四五十丈了,所以他没能看清铁轩轩最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只不过,那个时候,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到三少的脸上,滚进了他嘴里。   三少清楚地记得,那滴液体的味道,是咸的,带着丝丝苦涩。   短短的瞬间,所有人最后的表情动作以及他们或哭或叫或痛吼的声音都深深映进了三少脑海中,每个人的每一丝神情三少都将其刻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三少在那个时候豁然开朗。   原来并不是举世皆浊,原来并不是世人皆醉。   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是值得珍惜的,原来老子以前一直自暴自弃是不对的。   原来我以前自认为潇洒风流,实际上是极不负责任的,原来做为一个男人,在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建功立业,而应该是对每一个对他怀有期望的人负起责任。   原来,责任才是男人的一切。   即使不爱,也该负起责任。   三少被自己鄙视了,在生死关头悟通了,所以他一直紧紧搂着将他和她自己都陷于了死地的叶映雪,以一种超然的姿态面对越来越接近的死亡,并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话,目的只是想打消叶映雪对死亡的恐惧。   毕竟死之前还在害怕可不是一种好滋味,到了地府,那就变成一胆小鬼了。   他甚至在那个时候,闪电般回放了一遍秦逍遥、铁空山、西门无敌的对战场面,对于武道一途居然莫明其妙地又有了几分明悟。   下坠时失重的感觉,令他有一种不真实的虚无感,而那虚无感,则令他对西门无敌那所谓“化神虚空”的身法,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理解。   只是,人都要掉下悬崖摔死了,悟通这些还有用吗?   事实证明,武道上的明悟在生死关头,还是能发挥出关键作用的。   三少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终于临近地面之时,逼发出所有的潜力,朝着地面击出了他生平最完美的一掌。   一掌“霸皇令”掌劲将三少和叶映雪下落点的方圆一丈内的地面完全笼罩,诡异的掌劲将足有五丈深地坚实土地震成了松软的粉尘。而掌劲击地更激起了一股反震之力,三少便借那反震之力施展出悟通了一点的轻功,抱着叶映雪减缓了下坠之势,掉到了那块给化成粉尘的地上。   但是抱着个完全不会动,早已晕了过去的人掉到地上,跟自己一个人施展轻功掉到地上的后果是完全不同的。三少跟叶映雪掉到了那块地面,膨地一声激起漫天的粉尘,然后一直下陷到地面五丈以下,直触到没有给化成粉尘的坚实土地才停了下来。   而三少偏偏又是将叶映雪抱在怀里,以一种叶映雪在上面,他本人在下面做肉垫的姿势着地的,所以尽管三少身上穿着不坏金丝甲,又给掌劲反震力及厚达五丈的粉尘减缓了大半下坠的力道,但最终还是在背部触地之后,无奈地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三少已经不做任何能生还的打算了。原因很简单,虽然没摔死,但是两人已经陷进了深深的土地中,周围的粉尘会在他们昏迷的时候将他们窒息而死。   可是三少却没有想到,他那喷出去的一口血,正好喷在叶映雪的脸上,将本来晕过去的她,喷醒了过来。   当三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留在这个让他无限留恋的尘世间。   他没有死,叶映雪也没死,醒过来的叶映雪拖着三少掀开粉尘爬回了地面,然后筋疲力尽之下昏睡了过去。   当三少醒过来的时候,叶映雪仍没有醒转,而当三少掏出几粒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吃下去,调息了一阵,勉强令伤势有所好转之后,叶映雪这才醒了过来。   当叶映雪醒过来之后,三少悲哀地发现,叶映雪傻了。   确切地说,她不是傻了,只是好像忘记了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三少是谁,浑浑噩噩犹如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   从此三少便带着这个初生婴儿,一边教她说话认字,一边在悬底开始了漫长的,寻找脱困之路的生涯。   半年之后,三少悲哀地发现,悬崖底下虽然野兽不少,却没有修炼千年的怪兽,自然也无法得到可让人平空增添千年功力的内丹。植物虽然也不少,却也没有能一吃下去就变得不老不死的神仙药草。更没有什么上古时代前辈高人埋骨的山洞,当然也就找不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武功秘籍了。   幸好崖顶有水,有兽,有野果子树,所以三少和叶映雪才不致于冻饿而死。   初时三少身上还有火折子的时候,两人倒还可以吃些烤熟的果子和野味。可是当火折子用完之后,两人就只得茹毛饮血了。   钻木取火是没有可能的,谷底实在太潮湿了,根本就找不到干燥的木柴。有火折子的时候烤肉,都还是用兽皮引火,将树叶烤枯后引着的。   第一年的冬天快来的时候,三少捕杀了一头人熊,一只红狐,剥下皮毛给自己叶映雪各做了一套兽皮大衣。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由于谷底没有阳光,过于潮湿,三少和叶映雪身上的衣服都烂掉了。三少除了一把折扇、一条腰带、一件不坏金丝甲外,连内裤都没得穿了。   而叶映雪则干脆全身上下的衣服都烂了个精光,什么都没剩下。   还好这里杳无人烟,即使叶映雪仅披着兽皮,随时可能走光,也都无所谓了。   至于三少,每天都要帮叶映雪洗澡,洗头发,早已熟悉了她身上每一寸皮肤。虽然三少很不愿意跟一个智商才渐渐发育到五六岁的大女孩亲热,但是每到精力实在亢奋得无处发泄的时候,三少就不得不跟叶映雪在谷底野合了。   叶映雪智商如今虽然才发育到五六岁的样子,但是身材却是超好的,而且身体的反应也完全是成年女人的标准状态。   起初三少还要主动挑逗叶映雪,挑到叶映雪情动时才会与他交合。可是后来当叶映雪食髓知味以后,如果三少隔段时间不动她的话,她反倒会迫不及待地,满脸飞红地扯着三少的手问:“情哥哥,怎么不跟小雪玩‘卟卟’了?小雪好想好想和情哥哥‘卟卟’哦!”   所谓“卟卟”自然是三少这恶心的家伙,摸拟交合时肉体交击发出的声响,用这拟声词来形容交欢的。总不能对一个智商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子说,来,我们做爱吧!这会教坏小孩子的。   茹毛饮血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少每一天都会计算日子,所以他也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时间。   身上携带的一些催情药、迷药什么的,已经在长时间的野外生活中丢掉了。在这种地方,那些药根本派不用场。而疗伤药,则是大部分用掉了,小部分丢失了。   寻找出谷的路径是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   这悬崖事实上是一条大地的裂痕,谷底在地平线以下不知多深,再加上两旁连绵的山脉,致使悬崖底部看上去是一条笔直的谷道,但事实上却不知有多少岔道。   三少无法确定究竟哪一条能够通往谷外,所以他只得带着叶映雪一条一条地试。   而那些岔道短则上百里,长者甚至有千多里。谷地路径又崎岖不平,时常还会闯入猛兽毒蛇的地盘,少不得与守护地盘的野兽们搏斗一番。   三少也曾试过攀爬悬崖,但是先不说如刀削斧凿一般的峭壁根本无多少可借力攀爬之处,也不说那高达万丈的峭壁爬起来该要多长时间,单是带着叶映雪这小家伙,三少已经绝了爬上去的希望。   “不再抛下任何一个对我抱有期望的女人。”   这是三少在险死还生之后立下的誓言,“即便不爱,也要有担当,有责任!”   誓言之后加上这个注解,只能说明三少这家伙不怎么愿意勉强自己的感情。   三年的时光就在这不断的探索出谷路径中飞快地逝去,三个冷风刺骨的寒冬,就在两人的脚下悄悄掠过。   鞋子早就破了,现在两人脚上套着的,是三少做的柔软厚实,又耐磨的兽皮靴,走起谷底的崎岖路径来,还是很方便的。   谷中大部分的岔道都已被三少和叶映雪试过了,所有的岔道都在最底端用一堵高不可攀的峭壁打出了告示:“此路不通,请另寻它路。”   一次次地碰壁,一次次地折返,再找新的路径,每走一条岔道,便等于来回走了两趟,两人脚下,也不知踏过了几万里路。   在这不断的行走间,三少的身体变得更强壮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皮肤则因缺少阳光而变得有些苍白。而叶映雪的身材也变得更加苗条纤美,每一条筋肉都变得匀称,腰腹无一丝赘肉,丰臀因常年运动变得更加弹性十足。   三少的脸上也染上了不少风霜之色,头发都已给染得斑白,更何况他年轻的脸?   而这三年中,三少也从未停止过对武道的探索。   以他现在的境界,练功已经不需要摆架势扎马步、盘腿打坐炼气了。   他每天的武道修炼就是一个字,悟。   悟到了就是悟到了,一法通则万法通。   谁也不知道三少如今已经进境到何种地步,在这三年中,三少根本就从未认真打出过一掌。   再强的猛兽,也不配三少认真出掌。   今天,三少和叶映雪正走在一条方向为西南的谷道中,趁着正午太阳出来的时候,晒着太阳休息一下。   三少看着头顶上那过于遥远的太阳,眯着眼睛说道:“小雪啊,我们已经快要出去了呢!这谷底的岔道,我们也走得差不多了,据我估计,最长一年,最少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走出这山谷了。”   三少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没有想过,要是这谷底根本就没有出谷的路径该如何?若是所有的谷道都是死路又该如何?当然,以三少豁达的天性,他是不会做那样悲观的设想的。   叶映雪看着三少,说道:“情哥哥,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你还没告诉过小雪,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呢!”   “因为我们要出去啊!”   三少笑呵呵地拍了拍叶映雪的脑袋,“外面的世界很美的,难道小雪愿意在这里过一辈子?”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出去呢?就在这里不是很好吗?每天不停地走路,累了就歇一歇,饿了就吃果子,吃肉,晚上要是精神好呀,就玩‘卟卟’,精神不好呢就睡觉。小雪觉得这样很好呀,外面的世界有这里好吗?”   看着叶映雪一脸的天真,三少顿感无奈。他是没办法向她解释清楚外面世界的精彩的,只有等到她亲眼看见之后,才会明白其中的好处。   “好了,出发吧!”   当阳光逃离谷底之后,三少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被阳光烤得懒洋洋的四肢,拉着叶映雪大步朝着西南方向走去。“天黑以前要多赶点路了!争取能找到一个干燥一点的山洞过夜,最好还可以碰到一头倒霉的熊,呵呵……”   满是坑洼的山中小道上,三辆马车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在小道上奔驰。   最后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三名骑手,其中一人满头银丝,背上背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宋清就坐在最后面一辆马车里,小道上的坑洼使得马车不住地颠簸,车厢剧烈地摇晃着。   宋清的样子看上去相当难受,她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手在微微颤抖。她面色苍白,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发青。   但她现在这难受的样子却不是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是因为七天前,她的父亲身披“龙吟”从岭南府的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时的那一幕。   “龙吟”是天兵级的武器,但是没有人规定,武器一定就是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   事实上,“龙吟”是一袭凯甲。   一袭金黄色,造型无比怪异,但却让人感到无比完美和谐的全身甲。   那完美和谐的感觉,就好像是仰望苍穹之时,朝阳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的感觉。   辉煌、壮丽、完美、和谐。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副完美和谐的盔甲,在战场之上,却变成了一具屠杀机器。   那一日,岭南五友中的三人驾着载着宋清以及宋无的正妻、三房妾侍的马车,从宋府中冲了出去,而宋无则和岭南五友中另二人负责保护。   宋无在前开路,岭南五友中的祁云山与连辛玉在旁策应,直朝岭南府城外冲去。   宋清坐在马车里,初时车帘紧闭,宋清并未朝外看上一眼。她无比镇定,只因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的确拥有盖世名将的气魄和实力。只要有父亲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刚出宋府时只碰上了逃避兵祸,正四下奔走的难民,但是当他们快要靠近岭南府另一侧的城门之时,被大股的叛军追上了。   叛军的骑兵在第一时间用铁骑踏翻满街的流民,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而宋无等人,则因难民的阻挡,没能及时在叛军控制城门前冲出城去。   当大量难民被叛党军屠戮驱散之后,叛军盯上了宋无他们的这三辆马车。大约千名叛军围住了他们,其中有几个刚刚加入叛军的岭南府居民认出了宋无,马上大喊起来:“他是宋无!大秦当年的第一名将,‘龙吟圣将’宋无!不能让他走了,要是让他逃到了天京,向嬴圣君要一支兵马,事情就麻烦了!”   然后宋清便听父亲那雄浑威严地,夹杂了丝丝龙吟般颤音的声音传来:“尔等与吾宋无同为大秦子民,何必苦苦相逼?我宋无早已归隐田园,不问国事,今日也只想离开这是非这地,尔等何苦要致我于死地?”   “少废话!”   立时有人反驳:“谁不知道你宋无是大秦第一名将,出了名的秦皇狗腿?要是让你走了,来日带一支兵马杀回来,我们还有命吗?兄弟们上啊,杀了宋无!”   千多人低沉疯狂的喊杀声同时响起,脚步声、马蹄声震得地面开始颤抖。   直到那个时候,宋清还是镇定自若的,她相信,区区千多人,绝对无法困住她的父亲。   然后宋清便听到了一声龙吟般的咆哮:“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挡我者死!”   嚣张狂猛的龙吟声震天价响起,利器破空声犹如凄厉的风暴声一般响起,肉体切割声绵密地无一息闪隙,鲜血从动脉中飙射而出的风声就像高压水龙头喷射,凄厉的惨叫声汇成一片,濒死时的惨叫无比骇人,听得宋清皮头阵阵发麻。   当惨叫声响起之后,宋清便感到马车又开始向前开动了,而且是速度飞快地向前开动。   宋清感到很奇怪,只因在那诸般声响之中,她竟未听到一丝兵器交击声。   难道爹爹的“龙吟”凯甲不是一样刀枪不入的宝贝?难道爹爹并不是凭凯甲之坚固硬挡叛军兵器和箭雨,再用别的手段杀人的?   “清儿,若遇战事,千万不要去看。”   这是宋无临走前对她的叮嘱。   但是好奇之下,宋清无已忘了父亲的叮嘱,掀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这一眼,便令她毕生难忘!   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收缩,檀口微张,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拼命地互捏着,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她总算是见到了冷兵器作战时代的残酷与血腥,而现在她看到的这一幕,是即使在数十万人的大阵仗上,都难得看到的残酷!   可谓是集世间血腥残酷的代表作!   谁也不清楚宋清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自那日以后,宋清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再也不愿回想她看到的那一幕,她刻意地去遗忘那天看到的东西,可是她越是不去想,那些东西便越是像梦魇一般在她心头缠绕不休。   自冲出了岭南府,一路向北方行来这七日,宋清很少开口说话,终日里都是沉默寡言,这让宋无和他的几位夫人很是担心。   而现在坐在宋清对面的宋无正妻宋张氏,更是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暗自垂泪。   她不止一次问过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宋清只是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眼看女儿在这七日里憔悴了不少,宋张氏心痛不已。   而现在正在马车外的宋无则在苦苦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事情令女儿变成这样。他还记得,当那日冲出了岭南府,一路冲出近百里地之后,他御下了“龙吟”第一时间去看女儿。   而当他见到女儿那面色惨白、身体颤抖的样子之后,以为女儿是被高速行驶的马车颠簸得极不舒服,本想伸手去拍拍她的头安慰一下她,但是女儿在被他的手一触之下,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起来。   她甚至还稍稍偏了一下头,仿佛想避开宋无的手。   这让宋无非常意外。宋清平日里对他极是依恋的,现在怎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不知道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托妻子仔细询问,甚至曾亲口询问,但女儿总是默然不语。   宋无不由大感头痛。瞧着女儿连日沉默,日渐消瘦,宋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现在他们正行在前往北方京城方向的山路上,虽然出了岭南府已有七日,但是岭南多高山丘陵,路途崎岖,因此七日时间,还未能完全行出岭南。   宋无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太阳已经挂在山头,沉没了一小半,眼见天色就要黑了。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现在是在山中,天黑前是没办法找到人家借宿了,只得夜宿马车。   宋无见道路崎岖,马车颠簸得太厉害,心疼女儿之下,大声道:“狄老怪,大家把速度放慢一点,天色将黑,无需太急赶路了!”   宋无话音刚落,便听前面传来“啊呀”一声惨叫,然后三辆马车一辆辆全都停了下来。   宋无感到奇怪,他没让他们停下来啊,怎地现在都停了?他行在最后,也自是没办法看清前面的形势,当即边策马往前行去,边问道:“狄老怪,发生什么事了?”   岭南五友中的“孤直公”狄无功大叫道:“老宋,祸事了!哥哥我撞倒了两个野人!” 第四集 天下乱:祸起萧墙现狼烟 第01章 你是怎么死的   宋无来到狄无功驾着的马车旁,只见拉车马的肚子下躺着两个头发篷乱,身披兽皮,疑似野人的人形物体。   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看不出年纪的“野人”正抱着另一个看似已经昏了过去,依稀是女性的“野人”怪声呻吟着。   宋无和狄无功对视了一眼,狄无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说:“不关我事,是他们自己突然从路边冲过来的,硬往马蹄子上撞的。怕什么,不过是撞了两个野人而已,又没把他们撞死,随便给点伤药就没事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两人没有武功,应该不是杀手。”   宋无点点头,对于狄无功的眼力,他自然是相信的。“孤直公”狄无功号称“鹰眼”一双眼睛不仅目力过人,且谁人会不会武功,他也能一眼看出。   宋无翻身下马,准备亲手把那两个“野人”自马肚子下拖出来,谁知道手刚一碰上那雄性野人,那野人便啊呀怪叫起来:“痛死了!啊呀,痛死了啊!哎哟我的妹啊,你怎么就不醒了呢?难道你一缕芳魂,已然魂归天外?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啊~~~(此处用颤音)你们,你们这群无良之辈,在小路上飙车,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呀!谋害忠良啊!”   宋无一愣,心道这两人原来会说人话,看来不是野人。不由苦笑道:“这位兄台,不知你伤在哪里?可否让宋某检视一番?宋某长年浸淫医道,对疗伤颇为精通……”   “免了免了。”   那雄性野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宋的话,抬起头,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用热烈而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眼角浮出丝丝笑意。   宋无初时见这雄性野人两鬓斑白,原以为他年纪颇大,还尊称了他一声“兄台”谁知道现在一看这野人的眼睛,那眼神和眼角的纹路,分明是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的。当下不由心中暗悔,心道我好好地叫这小家伙兄台干什么?虽然他胡子是比我长了一点,头发也是白了一些,可是年样子起码也比我年轻个四十多岁啊!   这时那野人把黑乎乎的手递到宋无面前,笑嘻嘻地说:“你这位老先生貌似忠良,应该不会是坏人了。这样吧,给点小钱我就可以了,我自己去抓药。”   宋无一愣:“什么?”   那野人顿时不乐意了,笑意一敛,蛮不讲理地道:“怎么,撞伤人不用陪钱吗?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等等加起来,你就给个万把两银子就行了。我这人厚道,也不想多要,但是给少了你也不好意思是吧?”   狄无功在一旁闻言大怒:“老宋,这小子好没道理,分明就是存心劫道的!”   野人阴阳怪气地道:“哟,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有劫道吗?我手上带刀了吗?我说过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了吗?别看你老,你乱讲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狄无功气得哇哇乱叫,跳下马车举着马鞭作势要打。   马鞭还没落下,那野人便惊呼一声,两眼一翻,叫道:“打死人了!”   头一歪,诈死过去。   宋无和狄无功面面相觑,两人知是遇着了无赖,不由全都苦笑摇头起来。   宋无人在旅途,加上岭南又兵荒马乱,不愿多惹是非,从褡裢里掏出几张银票,道:“这位小兄弟,老夫如今也是落难途中,知道落难人的苦楚。你要的一万两银子,我这便给你吧!”   那野人顿时睁开眼睛,手脚轻便地爬了起来,一把接过宋无手中的银票,点了点数,道声:“谢了!”   然后对那躺在地上的女野人道:“小雪,拿到钱了,可以起来了。”   那女野人顿时活蹦乱跳地从马肚子底下钻了出来,两个人一起闪到路边,那男野人手举银票对着宋无和狄无功挥了挥,笑道:“一路顺风,旅途愉快!还有,你这老人家出手太豪爽了,多少也要跟别人讨价还价一番嘛!要是你每撞到一个人,都出手这么大方,恐怕还没到你们要去的地方,身上的钱都没有了。”   宋无苦笑着看着两个全身上下没半点异状的野人,连连摇头。   狄无功嘴一歪,对宋无道:“我就说吧,碰上劫道了的。娘的,老宋,咱得把银票夺回来啊!要不然让别人知道,在你老宋和我们五怪都在的场合,让俩小贼骗了银子,咱们以后就不用混了!”   宋无苦笑道:“能从我手上骗到钱也算他们本事。再说了,我老宋送出去的银子岂能再收回来?一万两而已,区区小数,也不值什么了。”   两个人在谈话间,一个上了马车,一个跨上了马背。   狄无功坐在马车驾座上,一手扯起鞭绳,一手扬起马鞭,威吓似地朝那男野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道:“要不是看你小子连衣服都没得穿可怜,爷爷我早一鞭子抽死你了!”   那男野人笑嘻嘻地说:“你抽我下试试?不怕告诉你,少爷我见你们出手这么大方,知道你们身上有不少银子,本来是动了歪心思的。嘿嘿,你们几个老头子难道当真打得过少爷我?看看我这胳膊腿儿,不比你们粗壮多了?一打六不成问题,要不是看那个宋老头人品好,那可真是要动手硬抢了的。”   说着,又贼兮兮地瞄上宋无背后的那方木盒,道:“宋老头,出门在外小心点,钱财可不能随便露白哦!还有,你那盒子里装的是件宝贝吧?你可要留意了,别让歹人给抢了去啊!”   宋无目光一寒,渗着丝丝杀气望向那野人。打他钱的主意不要紧,可是敢打他背上盒子里“龙吟”主意的,那可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谁知那野人在宋无杀气森然的目光注视下,竟然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道:“走好啊,少爷我就不送了!”   宋无顿时收敛杀气,心道难道我看错了?这年轻的野人并未动甚歪心思?嗯,一定是了,他虽不会武功,但身体颇为强壮,要是真是坏到透顶者,说不定真会动手硬抢。宋无等人虽然个个是大高手,但是在不会武功的人眼中,也不过就是六个满头白发白须的老头子而已。   当下也不再多说话,踢马向前行去。狄无功等三人也都纷纷驱动了马车。   那野人目送着由宋无在前开路的三辆马车鱼贯离开,将银票胡乱塞进怀里,拉着那女野人的手,便向与宋无等相反的方向行去,边行边大声吟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鸿图霸业谈笑中,不似人生一场醉。”   豪迈中带着些许凄凉,又有着无比豁达的诗调传入宋无耳中,宋无不由暗暗心惊,心道这野人看似不起眼,想不到竟有这等情怀!   而坐在第三辆马车中,起先并未听到那野人与宋无、狄无功讨价还价的宋清,在听了那野人的吟唱之后,突然娇躯一震,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变得更白,眼中却放射出异样的神彩。   她忙不迭地大叫起来:“靳叔叔,停车!快停车!”   赶着这辆马车的五友之一,“寒松叟”靳归闲闻声停住了马车,而车内的宋张氏则带着惊喜的意味问道:“清儿,你……”   她本打算说你终于肯说话了,细想之下觉得又不妥,改口道:“你有何事?为何要急着停车?”   宋清这时迅速镇定下来,她看了宋张氏一眼,道:“娘,您可知刚才那诗是谁人唱的?”   宋张氏道:“为娘也是不知。”   敲了敲车门,隔着门板问靳归闲:“靳大哥,清儿想知道刚才那诗是谁人唱的。”   宋张氏自然也是听到了那诗的,心中也感奇怪,心想难道清儿仅凭几句诗便看中了那未谋面之人的文采?   这时靳归闲在外说道:“是个野人唱的,刚才还敲诈了宋大哥一万两银子来着。”   宋清急道:“那野人现在在哪里?烦请靳叔叔把他请过来,侄女想问他几句话。”   宋张氏劝道:“你一个大家闺秀,怎可见一个敲诈银两的野人?还是不要了吧!”   宋清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道:“娘,那野人文采飞扬,又岂会是一个敲诈勒索的小人?定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女儿今天非见他不可,否则女儿会一生不安的。”   宋张氏无奈,对这女儿她向来是百依百顺,而且在她看来,一个会念诗的野人,怎样都不会野到那里去的。   “靳大哥,烦请替清儿把那野人请来,清儿有话要问他。”   靳归闲应了一声,对刚刚赶到这辆马车前的宋无道:“老宋,清儿要见那野人,想是听了那几句歪诗,动了惜才之心。”   宋无是在靳归闲赶的马车突然停下后过来查看的,现在听靳归闲这一说,不由叹道:“清儿向来眼高于顶,能入她耳的,又岂会是歪诗?罢了罢了,凡事都要遂了清儿的意,即便他只是个劫道的小贼,清儿要见,便让她见吧!”   说罢策马朝那两个已行出数十丈开外的野人追去,边追边道:“两位请留步,宋某有事相商!”   两个野人停住了脚步,那男野人牵着女野人的手,回望宋无,笑道:“怎么,难道你现在反悔了,想要回那一万两银票不成?”   宋无赶到两野人身前,停住马步,道:“这位小兄弟误会了,宋某……咳,那个,宋某的女儿想请这位小兄弟前往一叙。”   说这番话时,宋无那才真叫老大不乐意。老宋家的大家闺秀,要见一个不修边幅的野人,传出去成何体统?   但是宋无也是无可奈何,眼见女儿便要奔上二十大坎,这人生是越来越短,她有甚心愿,还是尽量满足了吧!   而那野人在听了宋无的话后,疑惑地道:“你女儿要见我做什么?莫非你女儿知道少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无双?”   说着还颇为自恋地摸了一下他那满脸的大胡子,“只不过瞧你这年纪,你女儿只怕也是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吧?嘿嘿,少爷我对四十岁以上的女人不感兴趣,就此别过,不劳相送啊!”   说着竟转身就走。   宋无听他满口胡言乱语,心中有气,沉声道:“这位小兄弟,宋某以礼相待,你何必如此口不择言?小女宋清年方十七,却不是什么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那野人闻言又转过身来,拉着女野人就往马车方向行去,边走边道:“十七岁的小姑娘,那还是要见一见的。正是花样年华,即便长得不行,可是年轻,就已经是最美了。”   这野人说了这么多话,就最后那一句还可入得宋无法耳。只不过宋无就纳闷了,我女儿明明是岭南最有名的美女兼才女,又岂会长得不行?你小子毫无见识,我老人家不和你一般见识!   宋无带着两个野人来到了宋清的马前旁,道:“你上去吧。”   男野人拉着女野人就往马车上爬,宋无道:“我是叫你上去,她留下。”   那男野人看了宋无一眼,淡淡地道:“要嘛就我们两个人一起上去,要嘛,就一个也不上去。”   宋无气苦,却听宋清的声音传了出来:“爹爹,就让他们两个一起上来吧。”   连续七天没跟他说话的女儿突然肯说话了,宋无不由受宠若惊,再不敢阻拦两野人。   两野人登上马车,宋无说了一句:“我们就在外面,你要是敢对我女儿不利,哼哼……”   男野人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他,径直推开车门,与女野人低头钻进了车厢。   男野人一进车厢,扫了车厢内的宋清和宋张氏一眼,笑嘻嘻地道:“两位晚上好啊!不知是哪一位要见小弟啊?嗯,这位姑娘看上去比较年轻,想来是你要见小弟了。不知你见小弟,有何要事啊?”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那女野人大刺刺地往宋张氏身旁一坐,瞪着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宋清。   宋张氏只觉一股刺鼻的怪味直往自己鼻子里扑,不由皱眉道:‘你……‘那男野人看了宋张氏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这位夫人可是想说小弟毫无教养?诚然,小弟不请自坐实在不怎么合礼数,可是我也没办法啊!你们看我个子这么高,总不能一直弯着腰跟你们讲话吧?小弟为人虽然不怎么地,但是宁折勿屈还是懂的。再说了,是你们请小弟来说话的,这座嘛,当然是应该主动让小弟坐的。现在小弟主动坐了下来,倒免了你们一道手续,替你们省了几句口舌。‘宋张氏又道:‘我……‘那男野人马上又打断了她:‘夫人要是想对小弟道歉倒也不必了。小弟这心胸还是很豁达的,很多事情,都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小弟时间紧得很,没多少时间废话,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宋张氏气苦,她哪里说过半句废话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野人在说话,现在他反倒要别人不要废话,这是哪门子道理来着?   宋张氏却是不知,这两野人过了三年与世隔绝的生活,两个野人之间虽然时常说话,但其中一位才五六岁的智商,另一位又如何能过足说话的瘾头?   加之那男野人本就是天生一张贱嘴,一天不说话都会憋得难受的,偏偏又不能跟女野人口不择言乱说。因此今天一旦重见天日,又碰上了几个大活人,自然要大说特说,过足这三年的瘾头了!   不消说,这两个野人便是秦仁跟叶映雪了。   两人在那谷底转了三年,本以为至多还要一年,至少也要一月才能找到出谷路径的,谁知道七日前二人顺着一条西南走向的谷道一路走下去,连行七日之后,竟就在这里寻到了出谷之径!   三少欣喜若狂之下,带着叶映雪顺着一面坡度在四十五度左右的山坡爬出了谷底,从早上日出一直爬到日头将落,这才爬了上来。   三少不知道的是,他在谷底转了三年,早已顺着那一条纵横四面,四通八达的谷道,穿越了几条山脉,出了北边燕省,一直到了大西南。而那一条西南方向的谷道,更是令他到了这离燕省数千里之遥的岭南境内!   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三少的当务之急就是搞到银两傍身,行走江湖最重要的还是一个‘钱‘字。   他以前自然是极有钱的,随身带着都是几百万两的银票和十几二十万两的金票。可是在谷底三年,连衣服都被潮气侵蚀光了,那些金银票据又如何能保存下来?自然也是全部都烂光光了。   无奈之下,三少只好学那前世装作撞车受伤的小贼,猫在这路边等苦主经过。于是就有了狄无功撞倒二人,宋无被迫赔偿一万两白银的事情。   现在三少和叶映雪坐在马车里,身上披着的兽皮散发着阵阵刺鼻的味道,令宋张氏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宋清却好像浑然不觉,一双妙目只不断地打量着三少,而三少也是瞪着双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宋清。   宋清看着三少的眼睛,只觉此人相当不简单。她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信心,等闲男子,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哪一个不是呆若木鸡,只差流鼻血了?   而三少却不同,他虽然也在上下打量着她,可是她觉出他的目光是带着欣赏和赞赏意味地,就像欣赏一枝名花一般,不带丝毫猥亵和淫欲。   宋清不知道的是,三少现在的眼界岂是一般人能比?除了那九阴圣女因魅术、媚功绝顶,真正能做到让三少呆若木鸡之外,其余女子,任她如何绝色,如何祸水,想要现在的三少表现出一丝迷离,那是无法做到了。   三少心中对宋清也是极为欣赏的。在大秦帝国转世十八年来,见过、上过的美女也有很多了,但还从未见到过一位像宋清这般纯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女子。   该如何来形容她?三少在心中寻找着恰当的比喻。   对,就像纯净水一般,就像经过了几十重过滤后,糟粕尽去,只余菁华的纯净水一般。眼前这女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那种纯美。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相打量了一番,宋清道:‘娘,您可否先去二娘她们的车内坐一阵?女儿有些话想和这位……‘三少道:‘秦三。‘宋清点了点头,道:‘和这位秦三公子谈谈。‘宋张氏略带犹豫地看了宋清一眼,又看了看三少和叶映雪,道:‘清儿,这……‘宋清笑道:‘不要紧的,爹和靳叔叔就在车外,不会有事的。‘宋张氏终于点了点头,走出了车厢。车厢门关上之后,宋清又看了叶映雪一眼,道:‘秦公子,不知这位与公子如何称呼?‘三少拍了拍正偎在他大腿上小憩的,叶映雪的脑袋,说:‘她是我的,嗯,怎么说呢,暂时该是妹子吧!而且……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宋清点头道:‘那即是说,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地说了。‘三少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地说,只要你不怕你家老爹在外面听到,即使对我说想委身下嫁于我都是没关系的。‘宋清还没说话,便听外面传来宋无的咆哮:‘小子,你对老夫胡言乱语老夫忍就是了,可是你要稍敢对我女儿无礼,老夫绝不轻饶了你!‘三少摊开了手,眼神真诚地道:‘你看,我什么都没说,你家老头就生气了。‘宋清暗叹口气,心道这人即便真是与我是一路又如何?这人品,实在不怎么好。但是仔细一想又不对,这人若真是个无赖小人,又怎会在见到我时如此神情自若,不为所动?   ‘爹爹,女儿等会将与这位秦公子所谈之事或许会过于玄妙,您和靳叔叔若是听到了,还请勿多想,也不要追问女儿究竟。若不能答应女儿这两点,还请爹爹与靳叔叔暂离一阵。‘宋清掀开窗帘,淡淡地说道。   宋无愣了一愣,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清儿,你且放心与他说话,爹爹不会插嘴。‘宋清朝着宋无一笑,这一笑,顿时让宋无心花怒放,心里大叫着:‘女儿肯笑了,女儿肯笑了!‘三少听了宋清这些话,心中越来越感奇怪。这女子敢与现在野人一般的他呆在小小的车厢里不说,说的话也是莫明其妙。   三少甚至暗想,难道这小丫头真的想对少爷我以身相许?可是本少爷帅则帅矣,目前这副形象,还是有些欠佳的,那万般迷人的风度,也是无法展现啊!难道说……这小丫头别的不喜欢,偏生喜欢野人型的?   三少还在这里胡思乱想,宋清已经朱唇轻启,道:‘好教秦公子得知,小女子姓宋,单名一个清字。之所以请公子前来一叙,全是因为听到了公子刚才唱的那四句诗。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鸿图霸业谈笑中,不似人生一场醉。此等心胸,的确非等闲人可有。敢问秦公子,这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为何小女子遍读经史诗集,却从未曾见这等诗篇?‘三少摆摆手,道:‘随口唱来,随口唱来,经史诗集中没有记载,你自然是看不到了。‘宋清目光灼灼,眼神中似带着一丝期盼:‘如此说来,此诗是公子自作的了?‘三少呵呵一笑,道:‘自作说不上,我虽然对文学有一定造诣,但诗却偏偏不是我最擅长的。嗯,此诗勉强能算作在下口吟前人之作,虽然大秦境内无人得知,倒也不是在下所创。‘宋清追问道:‘那么,敢问公子,这首诗的原作者又是谁呢?可否告知小女子?‘三少结舌道:‘这……‘宋清又道:‘小女子适才听公子所吟,此诗尚不完整。小女子左思右想之下,此诗莫不是只唱了上厥,还有下厥未曾作出?因此小女子擅自为此诗添了下厥,还请公子指点。小女子所作乃是‘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三少起初还在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地跟着浅声低吟,待听完之后一回味,顿时野躯乱震!   他霍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宋清,那目光便似两道激厉的电芒,仿佛要从宋清的眼眸中投入她的心底,看清她的灵魂,探索她的记忆!   而面对三少凌厉的目光,宋清浑然不惧,脸上挂着一抹似释然,似凄苦,似兴奋,又似激动的笑意,两只手紧紧地互捏在一起,不停地绞动着衣角,力道竟大得连衣角都撕裂了。   三少深吸一口气,嘶哑着嗓子,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宋清两眼放光,颤声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三少身子微微前倾,两手抓着身下的坐位,手指已深深嵌进坚硬的檀香木中,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宋清眼中泪光闪动,接道:‘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三少吞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又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宋清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溢出:‘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数,还看今朝!‘两人在里面你一句我一句地吟诗唱词,宋无和靳归闲在外听得面面相觑。   靳归闲摇头轻叹道:‘老宋,清儿怕是与那野小子……对上眼啦!‘宋无喃喃道:‘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向来只有清儿出诗对考别人的,现在竟有人能出诗来考清儿,而清儿竟然也与他对得如此起劲……不可能,不可能!‘然而,接下来听到的,才真正让靳归闲和宋无大吃一惊。   只听宋清幽幽地长叹口气,道:‘我以为世间只我一个人,却没想到,竟还有一个你。‘这句话不由让宋无面若死灰,女儿这番话,岂不是表明她真看上了这小子?试想一下,只有‘一个人‘的宋清,遇上了‘还有一个‘的‘你‘,不正好配一对儿吗?   宋无眼角不由泛出浊泪:‘苍天无眼,吾女天才横溢,却不幸身怀三阴绝脉。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文才不输于她的男子,终生大事有了着落,却是一个……却是一个敲诈勒索的野人无赖……唉……‘这时三少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原先也是和你一样想的,以为这个世上,就我一人与众不同,没想到你也同我一样。‘靳归闲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这下可好,连那野小子也觉得对上眼了。‘不说靳归闲与宋无在外痛心疾首,长吁短叹,且说三少与宋清两人,怔怔地对视着,一个目光沧桑复杂,充满了爱怜欣慰,一个则泪光闪闪,既兴奋又觉凄凉。   ‘你……家世好吗?‘三少突然问了这一句。   这时宋无和靳归闲立马想到:‘娘的,这就问家世了,看样子是准备立马提亲了!‘而宋清则答:‘很好,我父亲很有声望,家财又丰厚,从小到大对我又是极好,倒没吃过什么苦。你呢?‘三少道:‘我家也是大家族,家大业大,家人也都很有声望势力。除了这三年,倒是半点苦也未吃过的。‘靳归闲与宋无对视一眼,靳归闲张了张嘴,轻声道:‘已经在看是否门当户对了。老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儿的择婿权,你怎能交到她自己手上呢?‘宋无白了靳归闲一眼,满心凄苦,一言不发。   这时,两人忽听三少问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是怎么死的?‘听到了三少那句话的宋无顿时勃然大怒。   在他宋无面前,什么话都可以乱说,即使在宋清面前乱说话,他宋无只要女儿一句话,也可以忍了,但是这个“死”字,却是万万不该在宋清面前提起来的!   虽然宋清并不知道自己身患绝症,但是在宋无心里,女儿的“三阴绝脉”就是一根刺,一根让他心痛心伤心神不宁的刺!   他深恨自己无法解除“三阴绝脉”对女儿的威胁,他恨自己枉为当年七国第一名将,杀人无数,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现在有人居然当面向宋清提问:“你是怎么死的?”   这如何能令宋无不怒?   愤怒的宋无一把摘下背后的盒子,就要按开机关,放出“龙吟”却被靳归闲牢牢按住了手掌。   靳归闲对着宋无摇了摇头,道:“老宋,你气糊涂了,杀一个野小子,也用得着‘龙吟’?我去把他抓出来。”   宋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背回盒子。而靳归闲则正准备推开车门进去抓三少,但里面宋清的一句话又让他们愣住了。   “我……被雷劈死的……”   声音羞羞答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别误会,我可是从小都没做过坏事,我很乖的。你呢,又是怎么死的?”   三少道:“跟你一样,从未做过任何坏事,但被一道天雷活活劈死,最后的遗言是强烈要求再抢救一下,因为我认为还可以救回来……”   两个人突然齐声大笑起来,三少的笑声放肆张狂,宋清的声音则是清脆无比。   听到两个人大笑的宋无和靳归闲又面面相觑起来,靳归闲坐回了驾座,喃喃道:“这……他们唱的是哪一出?”   宋无更是张口结舌,怎地他们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怎地女儿在听了那野小子如此过份的话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笑得这么欢欣愉悦?在宋无记忆中,纵使他们宋家上下对宋清万般宠爱,想尽方法逗宋清开心,宋清也从来都是很淑女地浅笑盈盈,如今怎地跟个野丫头一般这般放肆大笑?   但也正因二人这一笑,宋无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他虽然不明白究竟,但也知道,这野小子是唯一一个能把七日来不说不笑的女儿逗得如此开心的人,如果贸然杀了这野小子,女儿何时能重现笑颜,那就完全未知了。   车厢里,叶映雪已经被三少和宋清的笑声吵得醒了过来。   她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句:“情哥哥,小雪好累,小雪要睡觉。”   三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说:“好,小雪好好睡,哥哥不会再吵着你了。”   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叶映雪在他怀里睡得更舒适,他这才小声地对宋清说:“我们小声一点说笑,不要吵着她了。”   宋清微笑着点了点头,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点血色。   宋清看了叶映雪一眼,道:“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三少轻抚着叶映雪的头,说:“她是我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宋清面上现出一丝怅然,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问道:“你,这些年来都是做什么的?”   三少顿时有些羞于启齿,总不能对宋清说,少爷我小时候在家做少爷,离家做采花贼,转职情圣已有三年吧?当下羞答答,慢吞吞地说:“我……做了十五年少爷,然后和小雪一起做了三年的野人。”   宋清掩嘴轻笑,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今天笑的,似乎比起以往十七年加起来都要多。   “其实我跟你也差不多,在家做了十七年的小姐……”   三少忽然摸着下巴上的大胡子坏笑:“清儿姑娘,‘小姐’这个词可不能乱用哦~~尤其是前面加了个‘做’的时候……”   宋清顿时面泛红晕,嗔道:“你这人……怎么脑子里净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说点正经的。嗯,你是哪一年被雷劈中的,判官对你说了什么?”   三少一脸苦瓜色地说:“二零零五年,国庆节,刚刚拿到一笔稿费,准备上街打打牙祭的,结果对面有个持刀抢劫,砍翻了两个人的劫匪。那天据说是雷神心情好,就稍稍管一下下界的事情,放了个雷下来准备打那劫匪,谁知道好死不死打到了我身上。那判官更气人,说是雷神喝醉了酒,头晕才打偏了,道个歉就推御了责任。还说我有一百五十岁的寿命,还他妈故意恭喜我。可怜我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啊!”   宋清抿嘴一笑,“看来我比你幸运多了,我是二零零六年五月的一天被打中的,判官告诉我,那是因为雷神的同事喜得贵子,又多喝了一点……不过我死的时候二十岁,判官告诉我,前世只有四十年的寿命,也仅仅是提前死了二十年而已。”   三少正笑而点头,突然面色一变,道:“我因长寿一百五十年,所以今生可补我一百二十七年寿命,但是你……”   宋清忽然一个眼神制止了三少的话。她微笑着,竖起一根纤美的食指,在空中一字字虚写了一句话:“我今年已十七,尚有三年大好时光。不要说出来,省得我爹爹伤心。”   三少神情凝重,目光中隐着淡淡的悲哀,他沉重至极地点了点头,也用手指在空中虚写:“你只余三年时光,难道就不害怕?”   宋清写道:“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再死一次又有何惧?前世死的时候我的确万念俱灰,但是今生我却活得丰富多彩,又有疼爱我的家人,此生已无遗憾。”   三少摇头暗叹,心中伤感之极。好容易碰上一个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满以为可在世间多一灵魂知己,谁知道这纯美红颜却只剩下三年寿命。   想到这里,三少心中忽然一动,写道:“三年时光,可长可短。在下冒恕,请问清儿姑娘可愿与在下一起,共渡此生?在下保证让清儿姑娘这三年活得丰富多彩,留下此生最美的回忆。”   这算是最直接的告白了,无异于直接求婚。以三少以前的德性,看到美女之后,第一想到的,是如何将美女放到床上躺平。而现在,他则是继秋若梅之后,又对一女动了真情。   这真情或源于怜悯,或源于灵魂上的孤独,但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的,重要的就是能与这少女在一起,伴她渡过她仅余的三年时光。   宋清却是摇了摇头,写道:“我此生仅余三年,不该,也不能与任何人相伴相守。若无情,三年时光无异度日如年。若有情,三年之后,我亦不愿让我爱之人承载我离去的悲伤。”   三少垂下头,作丧气状。但只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凌厉如闪电一般的厉芒。   如果宋无看到三少现在这种目光的话,一定会惊讶到极点。因为三少现在这种目光,绝不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可以发出。   然后三少慢慢地写道:“命运,并非不可更改。若命运从生下来起就已经注定,那么前世我们两人为何会枉死?神,并不是永远清楚地了解世间的一切。如果神是万能的,那么雷神为什么每年都要喝醉一次酒?说不定,这一次神同样会忘了在你寿限到头的时候,收回你的生命。”   写着写着,三少眼角突然溢出了笑意:“再说,我有一百二十七年的寿限,减去已经渡过的十八年,我还剩下一百零九年。这一百零九年的时间,我可以分你一半。这样的话,我们每人都可以再活很久了。”   宋清浅笑,写道:“神不会有第二次失误的。你的寿命,也不能分给我,你又不是孙猴子,能打到地府去改生死薄。”   三少写道:“无论怎样,请相信我,也请记住我,因为你今后的人生,会因为我,而变得更加精彩。”   写完这段话,宋清还未来得及作任何回答,已经因两人长时间地沉默,而怀疑出了什么问题的宋无,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清儿,你们怎地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再不作声,爹爹可要进来了!”   宋清忙开口道:“爹爹,清儿没事,清儿只不过是在与这位公子比较耐性,看谁先沉不住气出声。现在因为您,女儿输了。”   宋无松了口气,笑道:“输了也不打紧,你可与这位秦三公子定下何赌约吗?”   宋清道:“赌约倒是没有。若真定下了赌约,女儿可真要怪你了。”   宋无在外呵呵大笑起来,再没有什么,比女儿肯跟他说话要好了。   三少等宋清说完之后,起身说道:“清儿姑娘,你们此行是去哪里?”   宋清道:“大秦国都,天京城。”   三少微笑点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等事情办完了,我马上去天京城找你。”   宋清抿嘴笑道:“秦公子不问清儿在京中何处落脚吗?不知道清儿住在哪里,秦公子又如何找清儿?”   三少非常自信地一笑,道:“天底下,还没有我秦家三少找不到的人!而且,像你这般出众的女子,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出名。我看你家老头子既有钱,又自有一股威严之相,想必也是大有来头,极有身份之人。以后少爷我到了京城,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你们的下落。”   宋清点了点头,道:“公子好眼力,家父乃是岭南宋家家主,龙吟公宋无。我们一家离开岭南,前往京城,实是为了躲避岭南兵祸。而家父也有意再次带兵,平息战乱。”   三少听到这个响当当的名号,险些野躯乱震起来。不过他现在的涵养功夫已非三年前可比,当下淡淡地道:“嗯,龙吟公宋无,这个名号我记住了。这么威猛的名字,想必很有名吧?找起来一定方便。清儿姑娘,就此告辞,来日再见。今日所说之话,还望姑娘记得,在下从前虽然向来言而无信,但是也曾发过毒誓。”   顿了顿,三少抱着仍在熟睡的叶映雪,往车厢外走去,推开车门之后,转过头来说出了他曾立下的誓言:“我会把我认真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变成现实。”   下了马车,三少经过宋无身边时,宋无沉声道:“小子,最后那句话挺狂的。可是那究竟是随口狂言,还是你真有那本事,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三少闻言停步说了一句:“龙吟公宋无是吧,你的名号真是相当威猛。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莫欺少年穷……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   然后低声笑道:“我听到你的笼子里有一头猛兽在咆哮,它似乎饿了……你的笼子是困不住它的,它渴望鲜血和灵魂,而你,却强行压抑了它的天性!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三少扬长而去,方向与宋无等背道而驰。宋无惊疑不定地看着三少的背影,颤声道:“怎么可能……他怎能听得到‘龙吟’在喊饿?”   靳归闲闻言也是一惊,道:“老宋,你没说错吧?这小子……能听到被‘天印’封住的龙吟咆哮?”   宋无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敢相信。‘龙吟’未出‘天印’之前,它的声音便是连我都无法听到的。这小子……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两老兀在惊疑猜测,三少已然大笑着走出了老远,纵声狂歌:“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恨欲狂,长刀所向,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听着三少的歌声透过马车厢板传进车内,宋清不由嫣然一笑,自语道:“想不到……他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要是前世也有这般好嗓音的话,一定能成天王级的巨星。说起来,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满脸的大胡子,把什么都遮住了……”   说着,又幽幽叹了口气:“把每一句认真说过的话,都变成现实,还真是相当狂妄呢!不过,身为带着记忆转世的男人,如果没这份担当气魄,那还真是生不如死了!”   “呼——这下连胳肢窝儿的毛都剃干净了……”   三少泡在大澡盆里,一脸惬意地在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上涂抹着皂角。   满脸的大胡子已经刮了个干干净净,那张所谓帅惊天下的脸又重见天日。篷乱的头发也修理了一番,梳了个相当精神的发髻。   他有着一张足以让所有韶华已逝的人嫉妒不已的英俊年轻的脸,两鬓却已染上霜华。   但这霜染的发丝,却反而让他更平添了几分沧桑的魅力,再配上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郁沧桑的眼神,如今的三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凭帅走天下的奶油采花贼了。   如今的他,更有当情圣的资格。   现在三少跟叶映雪投宿在岭南边境一小镇的一间客栈中。   如今岭南虽然兵荒马乱的,但是岭南本就是山区,战乱多在一些大小城市,山区里边儿,那可是连土匪都不怎么乐意来就业的。   而这小镇还是因与冀省接壤,加之兵祸又未绵延至此,这才在山区中显得异常的繁华。   镇子不大,也就三五百户人家,但是客栈酒店商铺饭馆却是不少的,全因地处两省交界的交通要道,这人流量大了,镇上人家自然要想办法从中捞点好处了。   三少与叶映雪初到镇上时,还是被狠狠地鄙视了一番的。镇子上仅有的三个捕快巡街时,还一度以为两人是流窜作案的山贼。   虽然三少在几天前才客串作过一把骗子,可是山贼这很有前途的职业,三少暂时还没兴趣。   所以三少非常嚣张地把那三个捕快狠揍了一顿,一人捶掉了几颗大牙,接着又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狠狠地砸在了三人身上,叫了一嗓子:“带老子去镇上最好的客栈!给老子找一个理发匠来!还有,照着少爷我的身材,买个四套最好的衣服鞋袜。嗯,内衣也一并买了!剩下的钱,你们拿去看病吧!”   那三个捕快顿时心花怒放,也不顾三少刚刚暴捶他们一顿,立马鼓着腮帮子嘴巴漏风地叫起了三少大爷。正应了那句真理,有钱就是爷!   接下来就简单了,一个捕快带三少去客栈,一个去找理发匠,一个去买衣服。   整整两千两的银子,付完房费、理发费、衣服钱,剩下的就算给他们一人镶几颗金牙都还绰绰有余,他们能不把三少当爷供着吗?   所以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钱”字,这是一条永恒地真理!   正舒舒服服地搓着身上的污秽,叶映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赤条条地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二话没话就跳进了澡盆,撒娇般地往三少身上一躺,说:“情哥哥好香!小雪也要变香香!”   叶映雪的头发也修理好了,三少亲自动手,给她理了个齐眉短发。外貌给人的感觉是女强人的叶映雪,理了这齐眉短发之后,看上去倒多了几分小女生的娇俏,与她现在的心理年龄倒是真正合拍了。   三少和叶映雪在三年见早已坦诚相见不知多少回了,现在叶映雪光溜溜地进来,温柔可人的身子整个儿地偎进三少怀里,三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一边说着些逗幼儿园小朋友的笑话逗得叶映雪咯咯直笑,一边用皂角替她涂抹全身,然后又卖力地搓了起来。   搓了一阵子之后,叶映雪身子整个儿地酥软下来,俏脸晕红,鼻中发出极其诱人的哼哼声。原来三少为了给她洗得更干净,特地在几个比较不容易洗,却容易积聚细菌污秽的隐私部位多搓了几下,偏偏那些地方又是极为敏感的地带。叶映雪给他一阵搓弄之下,渐渐动了春情。   哗啦啦地一阵水响,叶映雪翻了个身,硕大的胸脯挤压着三少的胸膛,小手一把抓住三少的小兄弟,哼哼道:“情哥哥,玩卟卟,小雪要玩卟卟嘛!”   三少此时也给叶映雪的一对丰乳挤压摩擦得来了精神,小兄弟一柱擎天,正欲奋力一搏。现在叶映雪主动提出了要求,三少咬牙切齿地道:“好,小雪,哥哥我就舍命陪君子,跟你大卟三百回合!”   一番云雨过后,叶映雪缩在三少怀中沉沉睡去。   三少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冀省的面积不大,穿过冀省,就可以回到云省。而他的家,逍遥山庄,就在云省中部的凌云山。   一别三年,恐怕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这三年间,也不知娘会流多少泪,我可是娘最心疼的幺儿呢!   或许……或许我家老头子会骗她,会把我掉下悬崖的消息一直瞒着。可是以娘的精明,就算瞒又能瞒多久呢?   老头子最重亲情,他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思念得紧的。虽然他有三个儿子,可是最宝贝,与他少年时心性最相近的,还是我这三儿子,说不定那老头子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抹泪。   嘿嘿,血手修罗遮天手流泪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对了,还不知道西门无敌跟老爹老舅的那一战最后结局究竟是怎样呢!掉下悬崖时他们三个还未打完,打下悬崖后他们三个会否又继续打起来?   还有老大老二,他们两个,这三年来武功一定又大为精尽了吧?   也不知老大的密探干得怎样了,说不定已经升职了,又说不定已经因贪赃枉法给革了。不过,以老大的性子,他会贪赃枉法吗?   还有老二,他是游侠心性,不适合做大事,跑江湖就是他最大的爱好。那华太傅的女儿,虽然被西门无敌操纵着害了他一次,他想必是不会有半点记恨的吧?不知道老二是否已经带着心爱的女儿开始跑江湖了。   乔伟、黎叔这两个老狐狸也不知混得怎样了,两个老家伙会不会去逍遥山庄呢?   还有……还有那些女人,还有我的表姐,她们……该不会因为以为少爷我挂了,就迫不及待地找人嫁了吧?   应该不会的,娘的,三年时间,她们中最大的柳飘飘和表姐,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还远没到嫁人的时候呢!   那朵傲雪的寒梅,也不知怎样了。她是唯一一个,真爱少爷我,却又不愿与少爷我长相厮守的。对她而言,可能跑江湖,要比在家养孩子要有趣多吧!   说到孩子……咦,照说少爷我上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尤其是跟小雪,三年来也做过不少次,每次都没采取过什么避孕措施,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肚子还没大起来呢?   难道小雪脑袋摔坏了,连生育能力也没了?   还是因为少爷我……少爷我是死精无精?   我拷,这可不得了,那岂不是说少爷我这辈子连后代都不用想了?妈的,不会这么背吧?嗯,有时间要找个名医好好看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爷我可不想做个不孝之人。   想着想着,三少渐渐睡了过去,睡梦中时而嘴角泛起微笑,时而眼角淌出泪珠,那笑中,竟然含泪,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逍遥山庄的老家人秦朝人扛着扫帚,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到山庄大门前,准备开门清扫门外的空地。   当他打开大门后,忽觉有人正站在门外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揉了揉有些昏花的老眼,秦朝人仔细朝那人望去,看了一阵之后,突然瞳孔一阵收缩,然后狂呼一声:“鬼啊!”   两眼翻白卟嗵一声栽倒在地。   被疑似为鬼的三少爷牵着叶映雪大摇大摆地往庄子里走去,经过昏倒的秦朝人身旁时不屑地说了一句:“这么英俊你说有鬼,秀逗!”   三少走进大院,朝主屋行去。那主管药剂的老家人秦寿,正端着头晚试验的壮阳药剂残液准备倒掉,刚走到院子便劈头撞上了三少。   三少对着秦寿嘻嘻一笑,秦寿顿时大喝一声:“我身强体壮,阳气逼人,百邪不侵,百鬼回避!”   然后一仰脖子将半坛子残液喝了个干干净净,虎吼一声:“怕了吧!”   三少点了点头,绕过秦寿继续向前走去,秦寿已经抓着自己变异膨胀的命根子鬼哭狼嚎般冲出了庄门,下山找窑子去了。   一路之上,三少不断地跟所遇的家人们打招呼,一个微笑,一次招手,一句:“嗨,早上好。”   于是乎,三少所经之处,无不鸡飞狗跳。几乎所有的人要么大叫有鬼然后晕倒在地,要么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称:“人有人路,鬼有鬼路!三少爷您在地下一路走好,莫要走错路了……小的们已经给您烧了上百个上品的纸扎美女,你就不要上来找小的们玩了,小的们玩不起呀!”   穿过了主屋,到了中院,只听“咣铛”一声,一个陶罐在地上摔得粉碎。